西南边疆,漫天飘散着赤色雪花。

 血凝成冰,遍野尸骸。

 腥风赤雪之中,他一身布衣,屹立在山峦之巅,鸟瞰世间一切,睥睨万物。

 此前一战,已半月有余。

 他站在此地,便是顶天立地的华国之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他周身,仍围着残余九人,而这九人所率领的万人部队,如今已成白骨,铺满数十里疆场。

 “华国至尊,当真足以睥睨天下。”

 “只是,你势单力薄,后无援军,注定死在我九人之手,又为何固执,不肯退让半寸?”

 “你若向我等低头,主动退避,我九人答应,只废去你一身功夫,留你一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好自为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这九人,乃是西部列强中的巅峰存在。

 西部列强,为分割华国,此次大举进攻,势必要突破华国西南边疆,却不曾料到,竟在此受阻,遭遇重创。

 寒风中,林布衣淡淡一笑。

 “势单?力薄?”

 “留我……一命?”

 “堂堂华国,人才辈出,我林布衣镇守此地数载,诛灭强敌无数。

 “若非我要回家,又何须亲自出手震慑尔等?

 “若非我要回家,又何必如此鏖战不休?

 “若非我要回家,尔等宵小,连让我出手的资格,都不配有!”

 “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惜尔等,只有做鬼杰的机会了。”

 话毕,双臂一震,一身气势骤然澎湃。

 半月之久,纵然他战神之躯,也已然力竭,可在倒下之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的,却是女儿恬静的睡脸。

 女儿三岁,他没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女儿三岁,需要他的骨髓基因续命。

 这,是他回归故乡前的最后一战。

 大国小家,他肩负亿万人性命,若想安家,便要先定国!

 “尔等九人记着,今日我林布衣,斩杀尔等于此,休怪我手下无情,要怪,便只能怪尔等太弱,弱到……万人来袭,却无法撼动我龙国疆土半寸!

 “要怪,就怪你们是我归乡的阻碍。

 “我林布衣,今日一战,既定国,也安家。”

 ……

 两年时间,如白驹过隙。

 两年之前,华国西南边疆那一场旷世的“诸神之战”已渐渐被国人淡忘。

 那睥睨天下的“布衣至尊”,也已然成为了曾经的神话。

 清河市,顺城小区,公园里。

 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荡着秋千,一边摇晃,一边露着恬静的笑脸。

 在她身旁不远处,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只是一双眸子,始终落在她身上,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

 “爸爸,你看小小厉害吗?”

 ……

 “爸爸,上午幼儿园开家长会,别人家爸爸妈妈都去了,我说我爸爸是国家的大英雄,执行任务受伤了,老师还夸我呢。”

 ……

 “爸爸,隔壁那个男人好讨厌,又骚扰妈妈,不过你放心,妈妈很爱你的,我亲耳听见妈妈说让他滚。”

 ……

 “爸爸,我听他们还说,今天妈妈要嫁人了,妈妈嫁给别人了,是不是就不要我们了?”

 ……

 她本说得开心,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秋千也不再动了。

 她游荡着双腿,从秋千上跳下来,凑过来,静静地蹲在轮椅前,看着那双呆滞无光的双眸。

 眸中空洞,深邃,打从她大病初愈,睁开眼睛之后,父亲就成了这样。

 她五岁了,却还从来没听过父亲的声音。

 她只知道,两年前若不是父亲救她,她也活不到现在。

 父母给了她第一次生命,爸爸则给了她第二条命。

 “爸爸……”

 小小趴在男人膝盖上抽噎着。

 “爸爸,小小求你了,你快醒过来吧,好不好?”

 ……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都有爸爸举高高,有爸爸帮着荡秋千,有爸爸领着出去吃好吃的。”

 ……

 “爸爸,我也想听爸爸给我讲白雪公主的故事,我也想爸爸哄我睡觉,我、我犯错的时候,也想爸爸骂我,爸爸打我啊!”

 ……

 “爸爸……”

 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来。

 滚烫的泪珠落在男人双膝之上,可男人却丝毫没有知觉。

 他有意识,却动弹不了,也不能说话。

 他,正是林布衣。

 两年前,西南边疆,无敌战神,布衣至尊。

 一夫当关,斩杀敌军万人,护国安邦,而后终能安心回家,为女儿做骨髓移植手术。

 奈何,那一战,他也遭受重创。

 女儿所需骨髓量极大,纵然医生再三警告,他却仍然冒着身死的危机,也要强行为女儿续命。

 庆幸的是,他们都活下来了。

 悲哀的是,他却成了植物人。

 每当女儿与他说话,他多想开口回应,多想给女儿应有的关怀。

 可他……做不到!

 “爸爸,小小……”

 “哟,瞧瞧,这个小野种又在这哭丧呢。这个野男人也不是你爸爸,是你们家随便找来顶包的。”

 小小正说着,一个小胖子吵吵闹闹地就过来了。

 他们一行三人,看着都与小小年纪相仿,但却个个都要比小小高出一个头。

 “张小虎你闭嘴,没有我爸爸保护,你们现在还能安心在这里上学?我爸爸是英雄,爸爸马上就会醒过来!”

 小小努着嘴,大声喊道。

 “英雄?保护国家?哈哈哈哈,童话故事都编不出来,你也敢拿出来骗人?”

 “幼儿园里谁不知道啊,林小小就是个野种,她爹都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呢,还成天抱着个植物人叫爹。”

 “植物人,也叫人吗?不是植物吗?”

 “她妈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骚货,听说啊,不知跟多少野男人乱搞,才有了林小小,所以找了个植物人来顶包。”

 张小虎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林小小脸色发白。

 “闭嘴,你们闭嘴!张小虎,你要是再敢说,我就打你!”

 林小小紧攥着小拳头,气得浑身发颤。

 “打我?来啊,你打我,打我啊!”

 张小虎上前一步,双手猛地一推。

 林小小本就瘦小,被这么一推,连退了几步,“咣当”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勺撞在石头上,血顺势流出来。

 “林小小,就凭你这个没人管的野种,还能打得过我?别在这装可怜了,野种,你瞪我干什么?再瞪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下来?”

 张小虎说着,身旁几个小朋友也围过来,朝着林小小吐口水。

 林小小哭了。

 她奋力撑起身子,猛地冲向张小虎。

 “不许说我爸爸妈妈,他们是这世界上最疼小小的人,他们是最爱小小的人!”

 啊!

 张小虎一声尖叫,被林小小的头撞到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个小野种,打死她,打死她!”

 张小虎从地上爬起来,三个男孩冲着林小小拳打脚踢。

 林小小疯了一般,只是抓着张小虎,拼了命也要打他。

 她疼,可她不会哭。

 她被欺负,她也不会哭。

 她最不喜欢的,是别人羞辱爸爸和妈妈。

 她的泪水,只为父母而流!

 林小小那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已然没力气了,她死死咬住了张小虎的手,那鲜红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敢骂我爸爸妈妈,我就要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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