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嬷嬷方才被段昭好一阵拿捏,此刻对段昭是恨之入骨,有些凄惨道:“老奴觉得,在六姑娘心里,老夫人还不如一个丫头重要。”
一个茶杯被抚落在地,“嘭”的一声,茶水溅开。
段老夫人呵斥道:“大胆!你要反了么马婆子!”
马嬷嬷顺势跪下,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哭道:“老夫人,奴才这是实话啊,您可知,六姑娘拿了什么给她那丫鬟疗伤?红山芝啊,奴才听说那红山芝是难得的药材,可以延年益寿,滋阴补阳,包治百病,人用了可以长活七八年呢!”
其实红山芝就仅仅是对外伤有奇效,至于什么滋阴补阳,效果还不如寻常药材呢,只是马嬷嬷一心抹黑段昭,也顾不得这么多,张口便是胡话,反正段老夫人也不懂,所以越发夸大其实,连什么多活七八年的胡话都扯了出来。
段老夫人也只是隐约听过红山芝的名头,脸色愈发不好:“你是说,六丫头得了红山芝,给她的丫头用?”
延年益寿的噱头对于老年人诱惑太大了,尤其是对于段老夫人这种人,好不容易熬成今天的富贵荣华,儿孙满堂,怎么舍得死?一想起段昭将这么好的东西给一个丫鬟,而不是来奉给她这个祖母,便气得发抖,俨然认为那东西本该是自己的,觉得段昭太不孝顺了,却没想过,段昭不像个孙女,自己又哪里像一个祖母,放任旁人欺负她,还夺她的丫鬟,如今更是听风就是雨,被眼前的利益蒙蔽。
马嬷嬷见效,点点头:“老奴亲耳听见豆蔻那丫头说,用的是红山芝。”
“好,好!”段老夫人一连说了两个好,脸上却是冷笑:“好个六丫头,如今敢爬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到要让她清楚清楚,段家是谁做主!”
夏姗姗和马嬷嬷相视一笑,马嬷嬷毕竟年纪长,见过的风浪多了,尚且还忍得住,只是夏姗姗脸上的笑意已经掩藏不住了,这个段昭敢跟她斗,前几日不过想要她一串珊瑚罢了,还将自己拉下了水,一转眼竟然敢指责上她了,如今倒要她看看,自己的威风。
于是又和马嬷嬷添油加醋的说了段昭许多坏话。
外面响起秋霜的声音:“老夫人,大老爷来了!”
段老夫人阴沉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自己的儿子来了,正好!
“快请进来。”
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脸儿圆圆,生得白净温和,身材高大,因为是个读书人,面上倒没那么显老,真是段昭伯父,段贵。
只是今日段贵的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有些焦急,一进门就仓促道:“母亲,您糊涂了!”
段老夫人一怔,这个儿子一向孝顺,怎么这样说自己?
不由也不舒服,道:“你怎么说话呢?还有没有孝道可言?”
段贵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焦急,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给段老夫人拱手行了礼,缓缓道:“是儿子的错,是儿子鲁莽了,还请母亲莫要怪罪。”
夏姗姗也乖巧的站起来,福了一个身道:“见过大舅。”
段贵瞧了夏姗姗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像是有些不乐意,不如往常总要对她关怀几句,夏姗姗有些意外,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退到了一边。
“你急冲冲的做什么?”段老夫人问道,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今天有些反常。
段贵拱手道:“母亲,您怎么污蔑张先生呢?还说他是庸医,如今人已经在正厅了,要找儿子拿个说法呢!”
段老夫人抬头,松松垮垮的眼皮撑了起来,眼睛瞪大了:“什么张先生?”
她转头看向夏姗姗,夏姗姗方才也没来得及跟她说段昭请了一个大夫的事情,心想如今段昭的无钱无势,能请什么好大夫,不如连那大夫也收拾一顿,让段昭晓得她的厉害,所以她也不清楚为何段贵会这么问。
迎着段老夫人疑惑的目光,夏姗姗娇娇的说:“好像是六表妹请的一个大夫罢了,又没有帖子,就上将军府来了,不就是个庸医么?”
“闭嘴!”段贵鲜少如此严厉,冷不丁的就斥了夏姗姗一句。
看他往常温和的脸上已经有了怒火,夏姗姗也被吓了一跳,眼巴巴的看着段老夫人,委屈道:“外祖母....”
“好了!”段老夫人看见夏姗姗又哭了,便瞪了段贵一眼,道:“不就是个大夫嘛,你至于这么凶?再说了,姗儿都说了,帖子也没有,就进了咱们府门,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打发出去就行了。”
段贵一拍脑袋:“母亲,张先生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啊!圣上亲自赞他神医妙手,如今您说他是庸医,这不是打圣上的脸么?母亲,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段老夫人险些没坐得住,吓得往后倒了一倒。
夏姗姗更是恐惧,她知道如今圣上好像很宠信一个江湖游医,好像就是姓张的,不过她怎么也无法理解,这张大夫平日里连权贵都请不到,怎么会让段昭找了过来,段昭回京不过也才一个多月,怎么会认识张大夫?
而且让去抓张大夫的人是自己派过去的,万一让他知道了,要是在圣上面前说自己父亲几句话,那岂不是完了?
越想越害怕,她只能静静抓住段老夫人的手,道:“外祖母,这可怎么办啊?我只是不希望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进来而已,我也不知道那是张先生啊!”
段老夫人也没个主意,望向段贵:“儿啊,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和姗儿去道歉?张先生既然是个名士,应当不会计较吧?”
段贵摇摇头:“他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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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中,张大夫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段昭坐在他对面,回想起刚才段贵对他言辞恭敬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上一世,好像皇上是有过一个十分信任的医者,不过他好像只给圣上诊断,自己自然也没见过,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人。
张大夫察觉到段昭审查的目光,她的眼睛很温和,可是又好像一根针,细密得刺破自己,他皱起眉头,斜了段昭一眼。
段昭并不躲避,温和的问:“我还忘记问先生了,您和沈掌柜是有交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