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小心肝都跟着抖了抖,寒毛卓竖,抬眸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像坠入漆漆的深海,她眼神一凝,近乎自救的伸手把他脸撇到另一边。
“我不是说了吗?同事在看戏。我先忙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挂断电话。
黎初长舒一口气,惊魂未定。
“有种撒谎,没种承担后果?”
沈裴之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沉敛和岿然不动的姿态恢复如初,“提醒你一句,我只答应你不告诉苏时缙我们的关系,没说要随时随地当你的演员,戏台子踩空了别哭。”
黎初皮笑肉不笑的扯动嘴角,“只要沈总不拆我的台,我就给你烧高香。”
“住哪儿?”
“啊?”
这话题转的有点突然。
男人又开始闭目养神,好像耐心已经在刚才的恶作剧里用尽,“给你放一天假,回去收拾东西,下午左林会来接你。”
“……搬去你家?”
沉默,默认。
黎初隐隐觉得进度跳这么快有点危险,但对她来说是好事,舍不得减速,那就只有加快和苏时缙撇清关系。
她垂眸掩去眸里的思绪,报了个地址。
到地方半个小时。
黎初下车,礼貌性的再见还没说出口,黑色奔驰像它的主人一样不近人情,眨眼只剩两行尾气。
“沈裴之。”
她看着车消失的方向,三个字在唇齿间流转滚动。
倏而轻笑一声,琥珀一般的瞳孔里有流光划过,随即深深隐匿于无形,迈脚上楼。
—
这间公寓是十八岁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同年黎氏遭逢巨变,所有资产在一夜之间化为须有,只剩下空壳公司曙光娱乐,还有这套登记在她名下的房子。
后来大学毕业,她打起精神重整曙光,在无数追求者里看到了苏时缙,他有着一双能让她短暂沉迷的眼睛,于是确认关系,苏时缙自降身价到公司帮她的忙。
短短三年,物是人非。
这男人能坐上曙光执行副总的位置,是她的福,也是她的祸。
黎初在万千思绪里走进客厅,看着一点点装饰起来的家,很遗憾的叹口气。
“我要走了。”
空气很静,连回声都没有。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感慨就让人想矫情一下,她把自己扔进沙发,脸朝下,所有表情都被掩盖其中,光影恍惚里,她聘聘婷婷的身影恍如镜花水月。
下午左林来的时候,黎初已经收拾好东西。
行李不多。
两个箱子,一个熊娃娃。
物业帮忙拿到车前,左林赶紧下车打开后备箱,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太太。”
黎初意外的挑眉,“你叫我什么?”
啊?
“……太太?”
左林有些不确定的抓了下后颈,“你不是已经跟我们总裁结婚了?”这么叫也没错吧?
“嗯,没错。”
她爱听。
上车后去南庭别苑,左林帮忙把行李搬上楼就告别离开,沈裴之有应酬,下午的时间应该都不会回来。
黎初大致转了一圈,大平层,只有主卧和客卧两个房间,其他就是什么衣帽间影音室,花里花俏的摆设一堆。
花归花,也算有品味。
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东西拿到客卧。
衣服么,就只能放到衣帽间和男人规规整整的商务风格摆在一起,黑白灰里突然撞入五颜六色,骤然给这无聊的空间画上浓墨一笔。
收拾完已经过六点,黎初这会儿接到苏时缙的电话。
“黎初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接你。”
“我在……”
她条件反射的回答猛然一顿,浑身发凉。
忘了,之前这男人说要一起请沈裴之吃饭,那岂不是今晚就要面临第一个灾难现场?
黎初起身走到窗边,抓了把头发,“我在外面送个文件,你跟你小叔说过吃饭的事了?”
“别总你小叔你小叔的,不也是你小叔吗?”
苏时缙笑,“我说过了,他让我们先去。”
“……”
先不说前半句有什么问题,就这后半句,沈裴之答应一起吃饭,真的不是故意为难她?
为不为难也得去。
黎初抬手捏着眉心,头疼。
“那我自己过去吧,你把地址发给我,你就别跑了。”
听起来很温和的语调,无形中却裹挟着不容拒绝的疏离,苏时缙沉默两秒才答应,“好,那你路上开车小心。”
车不在这里,还得回一趟花都。
今晚苏时缙吃完饭势必要借口送她回家,要找个理由拒绝。
—
食味轩私厨环境雅致,明明是家中餐厅,装修和格调都像极了私人收藏馆,每天只接纳十二桌客人,没有菜单,并且一个包厢占据一栋阁楼,极具私密性。
黎初被服务员引到包厢,里面的男人正在低头刷手机。
她跟服务员道谢,进去。
“黎初你来了。”
苏时缙听见声音把手机扣在桌上,眼底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惊慌,“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这么快。”
“嗯,不堵车。”
黎初笑了笑。
眸光扫过桌上的手机,扣得挺好,“时缙,这家餐厅好难定的,你好厉害。”
“你之前不是说想来吃吗?我定了很久。”
苏时缙被她一句话夸得忘乎所以,从旁边的椅子挪过来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搭上肩膀,“初初,这两天有没有想我?”
想?
黎初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
眼前的男人和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瑞凤眼,鼻梁高挺,轮廓鲜明流畅,尤其……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曾经每次见面她都想摸一摸。
他身上没有沈裴之那种与生俱来的冷锐,稍带笑脸就会显得弥足温柔。
譬如现在。
“时缙。”
黎初敛起思绪,不动声色拉下肩膀上的手臂,“你要不要先给你小叔打个电话?已经很晚了。”
“哦对。”
苏时缙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他说完就拿着手机起身,顺便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那你先坐会儿等菜,我去打个电话。”
打电话,至于去外面打?
黎初摇头一笑。
她猜应该是今晚苏时缙没带小蜜,让那朵矫揉造作的娇花有些不开心了,去外面哪里是打给沈裴之,哄姘头还差不多。
果然,不到两分钟。
包厢门推开。
男人应该是刚结束别的饭局,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没系领带,白衬衣解开两颗扣子,修长的两条腿被西裤包裹,步伐带着劲风。
她挑着眉往嘴里送茶,“苏时缙出去给你打电话,这么快?”
“他?”
沈裴之落座,拿出手机扔桌上。
“是去找公用电话了?”
黎初一愣,没想到他会配合自己开这种玩笑,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单纯见不得苏时缙吧,毕竟这个侄子可是想跟他分家产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坐过去给他倒了杯茶,“沈总这是喝酒了?”
沈裴之低眸。
女人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裙,紧身,长袖,浓密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貌美倾城,她那双桃花眼微微挑着媚笑,万种风情入骨三分。
她的美,独树一帜。
“嗯。”
他喉结滑动,眸漆如浓墨,“补肾的。”
黎初眨眨眼睛,撑着下巴的模样像个小迷妹,“哇你居然喝壮阳酒,那是不是等会儿就该觉得很上火啦?”
沈裴之还没回答,门口一道兴冲冲的声音先插进来,“小叔是不是最近熬夜了?怎么会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