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锦旗

　医生轻轻摇头，“不是那样，顾女士的表现非常好。”

　“什么？表现非常好？！”苏暮烟不可置信地反问。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愤愤地盯着医生，恼羞成怒道，“表现非常好……表现好你叹什么气？”

　害得她这么尴尬，就跟迫不及待地期待顾云棠出丑一样！

　医生低下头，沉默不语。

　刚才校准仪器的时候，顾云棠一个人就顶得上半个工作室的进度，做得又快又好。

　真是让他一眼就体会到什么叫天才和凡人的差距，不免生出些望尘兴叹的悲哀。

　医生拿完工具又进了房间继续帮忙。

　贺家人从白天等到夜晚，不知道等了多久，从房间内部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医生喜气洋洋地推开门，“校准完成了，明天等伯母准备好就可以手术了！”

　天星X–1最先被搬出来，K工作室的众人紧随其后，顾云棠靠在温辛怀中，面色苍白，显然有些撑不住这么高强度的体力活动。

　贺家人一路追随着天星X–搬入抢救室，苏暮烟却愣着不动，嘲讽的目光转向顾云棠。

　“顾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啊，烟儿好心告诉姐姐，玄哥哥不在这里，姐姐装得再柔弱也没用。”

　工作室众人的脚步一顿，怒气冲冲地瞪着苏暮烟。

　顾云棠仰着一张苍白的脸，安抚地对他们笑笑，这才勉强压下了众人心中的怒火。

　苏暮烟不肯承认被众人的眼神吓得有些畏缩，倔强地梗了梗脖子，锲而不舍地继续挑衅。

　“瞪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你不是装得面色苍白，难道还能是累得吗？哼，一个打下手的还能累成什么样？”

　旁边本来不想关注她的医生也不免动作一顿，神情复杂。

　如果顾云棠都能算是打下手的话，那参与的人中就没有“打上手”的了。

　温辛的怒气反而因为苏暮烟的愚蠢而消下去不少，嗤笑一声，“小妹妹，对于超出你认知范围的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

　淡淡扫了苏暮烟一眼，目光是居高临下的鄙视。

　“免得世界观崩塌，回家找妈妈哭鼻子！”

　说完，温辛搀着顾云棠和众人扬长而去。

　徒留苏暮烟在原地惊疑不定，脸色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精彩。

　她什么意思？难道顾云棠真的不只是在打下手？！

　……

　把众人送走后，顾云棠独自在病房外的长廊外坐着休息。

　她是真的累了，意识逐渐模糊，竟然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乎有一件带着竹香味的外套静静披在她身上。

　顾云棠挣扎片刻，还是没有醒来。

　第二天早上。

　顾云棠睁开眼，慌忙冲到贺奶奶的病房门口。

　“嘎吱——”

　贺江玄打开门，面色青黑，像是一晚没睡的样子。

　深邃的眸光轻轻掠过顾云棠，沙哑的声音响起，“别担心，奶奶还没有开始手术。”

　这句普通的话似乎有别样的魔力，顾云棠真的安心了不少，接着又听贺江玄顿了顿，对她说。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奶奶吗？奶奶很想你。”

　顾云棠苦笑，“还是别影响奶奶的心情了，我手术后再去看她。”

　很快，贺奶奶被推向手术室。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在门外，就连苏暮烟都起了个大早，顶着黑眼圈、咬着牙出来刷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出来道喜，“恭喜，手术很成功！再过不久就可以探视了。”

　顾云棠胸口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长长舒了口气。

　贺家人抢着去探视贺奶奶，贺江玄却逆着人潮走到顾云棠身边，薄唇轻启。

　“走吧，奶奶在等你。”

　顾云棠跟在贺江玄身后，一推开门，病房内刻意营造出来的和谐氛围瞬间一变。

　贺家大姑没了温辛的威胁，嘲讽地看着顾云棠。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顾小姐吗？”

　“枉妈平时对你这么好，有什么好的不是想着你？妈晕倒后你不管不问也就算了，妈查出肿瘤后等着用救命的仪器，你居然还跟上去添乱！”

　“我看啊，妈和你就是东郭先生与狼！”

　贺母也趁机跟着痛骂，“江玄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苏暮烟看了沉默的贺江玄一眼，娇娇柔柔地替顾云棠解释。

　“顾姐姐也不是故意去添乱的，我听他们说，顾姐姐可是在校准仪器的过程中发挥了大作用，没有顾姐姐差点就不行呢。”

　“没她不行？这是我本年度听过最大的笑话！”

　贺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就连最温和的贺家大伯都忍不住道。

　“小姑娘，我知道你是想替云棠解释，可是你说的这个也太离谱了，那可是高端设备，一般人可不敢轻易上手。”

　“不是我瞧不起云棠啊，只是她都在家里待了三年了，再有什么技术现在也该……”

　贺家大伯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贺母紧跟着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

　“就她这笨手笨脚的样子，打下手我都闲累赘！”

　他们兀自嘲讽得很开心，没有人注意到，病床上的贺奶奶神色越来越愤怒。

　贺奶奶生气地抬起手，可是因为没有力气一时竟然发不出声音。

　贺江玄的面色越来越不快，摁了摁眉心，忍无可忍，厉声打断。

　“够了！”

　“奶奶需要静养，你们要吵可以出去吵！”

　整间病房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一时间所有吵闹的声音都清除了。

　只有贺家大姑不为男人冷硬的气势所慑，还在小声抱怨。

　“就知道维护他媳妇儿，胳膊肘怎么能往外拐呢？”

　顾云棠静静地垂着头，所有的这些吵闹都进不了她的耳朵。

　她只是担心，担心奶奶会……

　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双大手，托在顾云棠的下巴上，以不容拒绝的力道让她抬起了头。

　顾云棠鼓起勇气缓缓抬眼，对上的是贺奶奶温暖明亮的双眸。

　那里面没有厌恶与憎恨，有的只有爱意与包容。

　顾云棠鼻头一酸，拨开掩映的人群，扑倒在了病床边。

　“奶奶！”

　贺奶奶无法应声，只是伸出手来温柔地摸摸顾云棠的头，用和蔼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她。

　她们之间的氛围如此融洽和谐，顾云棠气晕贺奶奶的谣言似乎不攻自破了。

　贺母冷不屑地冷嗤一声，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找茬。

　“妈您可别被她骗了啊，她这个人可心狠了，为了表现自己不顾您的性命去作秀，她是开心了，可是万一出了什么事……”

　“嘎吱——”

　贺母的话被房门突然打开的声音打断，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护士正笑眯眯地往病房里走。

　“谁是顾云棠？”

　顾云棠从奶奶温暖的怀抱中暂时离开，抬起头来，“我是。”

　护士笑着走到她身边，端出一个锦盒。

　“顾女士您好，感谢您对天星X–1做出的重大贡献，这是我们患者连夜做的锦旗，请您务必收下！”

　除了无法出声的贺奶奶和紧紧盯着顾云棠的贺江玄，在场的贺家人和苏暮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到失声。

　其中贺母的反应最大，指着护士尖利大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护士为难地晃了晃手中的锦盒，“可这的确是给顾女士的锦旗……”

　贺母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锦盒，“啪”地一声打开，把锦旗抖落。

　锦旗展开那一刻，众人瞳孔微缩。

　深红的底子上赫然是明晃晃十二个大字：

　“致顾云棠：救命大恩，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