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隔壁人家是姓刘吧。”方时璋一边下了官轿一边询问旁边的小厮。

 方家到了他这一辈,已经落魄的不成样子了,若不是他还争气,恐怕西街这处二进的小宅子也保不住,就是旁边的人住的复杂了些,都是一些商贾或者官宦亲戚。

 他一贯嫌弃这些人身上带着铜臭味,并不跟周边的邻居来往,所以方时璋才尤为重视自己这一次的升迁尚书之位,到了尚书的位置,上面就会分一座三进的宅子给他,到时候他就可以去东街住,东街住的可全是官宦人家!

 今日在朝堂上,陛下又褒奖了他的政绩,贺家那边也给力,想来不日他升迁的圣旨就会颁发下来。

 想到这里,方时璋心情就更好了一些,对周边这些从前让他厌恶的邻居,也多了一丝包容之心。

 “拿些银钱过去吧,都是底下生活不易的百姓,马上就要到年节了,偏偏这个时候起了火,也不知一家人还要怎么过。”

 方时璋眼底的怜悯那么高高在上,斯文清秀的脸庞在红色官衣的映衬之下,愈发圣洁高尚。

 他隐约记得旁边的院子只是一个一进的小宅子,想来这户人家并不怎么富裕。

 “是,大人您就是太好心了。”

 随行的小厮笑着,不惜口舌的夸奖他。

 小厮捏着钱袋子,高高兴兴的往人群里挤了进去,还高声喊:“刑部方侍郎大人回府,闻右邻遇难,特资纹银五十两。”

 方时璋虽然脸上表现的很嫌弃小厮高调,但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老夫人!”

 可是,情况忽然急转直下,他突然听到刚刚还高高兴兴的小厮,在挤进人群后的一声尖叫。

 方时璋顿时站不住了,这个狗奴才乱叫什么,什么老夫人……

 他心里不好的预感已经达到顶峰,匆匆忙忙的往人群里挤,却看见了不堪入目的场面,登时眼珠子都红了!

 赤条条的中年女人,脖子上只挂了一件大红色的肚兜,身上全是污渍,而旁边的男人同样如此!他们明显是才刚从火场里被人救了出来。

 躺在地上的,左边那个正是他娘。

 方时璋心里凉了半拍,但是很快他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比刚刚房屋着火时还要热烈,他本想日行一善,却不想还顺道捉了亲娘的奸!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啊!

刚刚小厮那句高调的话,现在反倒是像一记响亮的巴掌直接打的他晕头转向。

 “璋儿,我……”

 方夫人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想到她昏厥之前的漫天大火,察觉到眼下的环境以后,本想尖叫一声,却不想在抬眼之间正好撞上了方时璋的视线。

 这事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被儿子发现,她羞愤欲死,尤其是周围讨论的声音愈演愈烈,说什么的都有。

 还不等方夫人反应过来,方时璋已经强装冷静的解开披风扔在她身上。

 下一秒,他拔出来了小厮腰间长剑,当即就要往躺在地上还昏迷的男人身上砍去。

“杀人了杀人了,当官的亲娘跟人偷情被发现,当官的杀人了!”

 周围惊呼一片,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一声,方是璋只感觉眼前一晕,心跳骤停,可他手中的长剑握的更紧了。

 “方大人,不好了!”

 不好?还有比眼前更不好的事情吗?

 方夫人刚想去拦,却不想在人群外又响起来了一道声音,方时璋的长剑卡在半空里,到最后也没有劈下去。

 穿着刑部官袍的男人匆匆忙忙赶来,大声道:“大人,不好了,您的官署因夜半烛台倒了失了火,里面案宗全没了!”

 方时璋眼前一黑,差点撅过去。

 怎么又是失火?又是失火!案宗若是全没了,那他的升迁……

 完了,现在全完了!

 方时璋呼吸更急促了,他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句话,就在这窒息的时候,一个骑着快马的男人,飞驰而来。

 是秦王殿下身边的侍卫!

 方时璋着急去官署,已经无心在管着方夫人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侍卫来干什么,他踉踉跄跄的往前冲想要直接跑回官署,谁料侍卫跳下马拦住了他的去路:“方大人去哪?您是不是忘记了,您还答应了我们秦王殿下,今日便要去秦王府为下人做礼仪管教?”

 这话无异于压倒方时璋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口淤积在喉咙里的血,终于吐了出来。

 他指着那个来报的刑部官,指着已经用披风裹住自己却还哭哭啼啼的方夫人,眼前一黑,然后彻底晕死了。

 “嘶,所以说送资银的这位方大人,救助的是他守寡娘的老相好?”

 “李老头一个人在那宅子里住了这么多年,天天给我们念叨他有媳妇,可我们哪一个见过。”

 周围又响起来了邻居的议论纷纷,方夫人恨不得把脸皮割下来,眼瞧着方时璋晕倒了,她着急过去查看,结果……身上的披风又落到地上。

 “啊啊啊!!”

 尖锐的叫声,响彻了整个西街。

这一日方家母子的面子里子都没了,名声响彻了大街小巷,方时璋从前幻想的人尽皆知在这一日实现了,人人都知道他那个守寡的娘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隔壁老鳏夫,两个人干柴烈火,连失火出事的时候都在干档子事,着实激烈。

 ……

 方家的惨剧刚回徐家的徐蔓蔓还尚且不知,她早膳过后,府医终于出现。

 许是昨日老太太对温姨娘的惩罚已经传遍全府,她的饭菜也终于回归到了正常。

 “小姐,您身上的伤大多是陈年旧伤,昨日的外伤反倒只是看着吓人了一些,奴才这便给您开药,您一日三次千万要准时服用,最近这些日子万不可吃油腻荤腥,这些食物都是与药方相克的。”府医边写药方边叮嘱。

 她身上的伤经由上官寂用内功冲散了堵塞,又温养了经脉,自然已经大好。

 只是…陈医女可没有叮嘱不让她食用荤腥这一点,看着府医写的药方,眼神微微眯了一下,然后随意的放在小几上。

 幼夏送走了府医,才惊慌失措的到了她面前:“小姐,您昨夜……”

 她半夜起夜的时候,本想过来看一看小姐的情况,谁料屋子里空无一人,地上还多了那么一大滩血迹!

 幼夏以为徐蔓蔓被人掳走了,她不敢声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从那会儿一直挺到现在没敢合眼。

 “昨夜,我不是一直在屋子里么?”

 徐蔓蔓回了她一个古怪的眼神,旋即看见了地上的那摊已经凝固的血,语气平淡的说:“幼夏,你要记住,昨夜我一直都在屋子里,从未离开过。”

 她的眼神里带着凌厉与不容置疑,幼夏看的有些害怕,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小姐肯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昨夜的小姐伤的那样重,若是没有出去寻医,哪里能撑到现在?

 反正小姐已经回来了,还没有被人发现,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乖巧的打算先把那摊血清理掉,谁知刚转了身,就听到徐蔓蔓又道:“昨日说定了今日搬院子,想来到不了午时就会有人过来,你尽早收拾一下我们的东西。”

 “四小姐,奴婢们来帮您搬院子了。”

 徐蔓蔓话音才落下,门外就传来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徐蔓蔓认得,正是徐昭月身边奶嬷嬷的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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