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轻佻

说到底，凌素枝就是不甘心，她费尽心思从一个外室，巧心经营坐稳了姜家夫人的位置，养的儿子文质彬彬，大女儿姜明媚就读女子学校，接受的是正统的欧式教学，虽然不如那些早前将孩子送往国外的人家，也是耳濡目染的世家千金。

小女儿姜明珠八岁便前往英国生活，虽然相聚不多，每次收到国外寄回的相片得奖证书，她也满心宽慰。

姜芜这个乡下丫头，凭什么嫁给萧天泽这样家世好，相貌好的男人，而自己的女儿，却要居于人后，老天实在不公平。

“早就听闻萧三爷戎马倥偬，也不知是否有定亲事？”凌素枝眼珠一转，谄媚的落在角落的萧珩熠身上，眼含深意。

萧珩熠漫不经心地放下餐具：“不急。”

“都二十八岁了，还不着急，你说说你，家中物色多少名媛淑女，愣是没一个入眼的，好不容易听说你有心仪的人，宁愿金屋藏娇，也不领回来瞧瞧，到底是哪家姑娘，这般见不得人吗？”

“我都说过，无端是电影明星还是戏楼的戏子，只要家世清白，萧家必不会为难，你好歹也要为萧家香火考虑才是。”

姜老夫人叹气着妥协，慈爱的面容罩着不悦，她查了几天，连一丝眉目都不曾查出，提起这事怎能教人不气。

“哦，只怕她不清不白，惹老夫人生气。”

男人的嗓音薄凉而低沉，隐隐藏着嘲讽意味，很浅的轻漫笑意，亦或者说，是不屑。

姜芜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藕片，咬得脆生生的藕咯吱作响，这厮分明在暗讽她不清不白，想起那日被萧珩熠捆在刑架上，这人狠戾的手段，最后冷冷丢在桌面的银元，也是这般冷蔑。

“糊涂，娶妻在德，你看你大哥，正妻书香门第，姨太太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你得明白，萧家的基业，最后还要你们兄弟二人来撑着。”

老夫人蓦然望去，满眼苍凉，说到动容时眼角微微湿润，连坐在正位的大帅萧珩颖都为之动容，偏偏萧珩熠似乎并不介意，慵懒地握着高脚杯，敷衍道：“好好好，老夫人拿主意就好。”

闻言，凌素枝满眼放光，不着痕迹的手肘碰了碰身侧的姜振，此时他正品茶，不解的向凌素枝投以疑问。

几番眼色交汇，姜振恢复意识，眸光晶亮，忙回：“老夫人，你还记得我家明媚么？她今年要从圣安女子学校毕业了，年芳17岁，等过几日一同给您拜寿。”

在场的诸位何等通透，怎会不懂姜家的心思，萧老夫人何许精明：“也好。”

各怀心思的人，围坐一处，吃饭端的是一团和气，暗地里计较的是几家欢喜的利益，姜芜冷眼旁观，她的婚事‘板上钉钉’，凌姨娘如今看萧珩熠，如同囊中之物，想想不觉好笑。

正当她怡然自得时，洋装裙摆处，瘦而不柴的指节于她裙角处穿过，肆无忌惮地掸了掸她裙身上沾染的灰尘，而大手搭在她膝盖上，丝毫不避人。

姜芜心颤，忙抬眼望向众人，萧大帅跟阿爹聊得忘我，而吃过饭的五姨太正拉着凌素枝闲话家常，萧老夫人左侧站着萧天泽，好似也在商讨什么要紧事，场面热络而热烈，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这处。

她怒目回视，萧珩熠此刻正靠在餐椅靠背，悠闲的咬着根香烟，俾睨着她，狡黠的像只狐狸，樱红色的薄唇挑起细微笑意，只是笑不达眼底。

好似在挑衅她的隔壁观火，顾名思义，他想让她出言解困，避桃花。

餐桌上已是残羹冷炙，时不时下人端着汤羹进餐厅，而她跟萧珩熠坐在末席，暗红色丝绒餐布半坠在桌面，想遮也遮不住那大咧咧搭在她膝间的手掌，而他粗糙温热的掌心透过衣裙，传来阵阵燥热。

这人就是故意的挑衅。

姜芜想不动声色的拽开他手掌，纹丝未动，她羽睫微颤，双手捏紧皮肉，狠狠掐住，萧珩熠闷哼出声，在众人投来诧异目光时，姜芜正握着丝帕擦嘴角，也缓缓扭头看他。

“怎么了老三？”

“没事，被蚊子叮一口。”他轻佻一笑，不甚在意的放下手，视线落在姜芜脸上宛如利刃。

“萧三叔也喜欢说笑，大妹妹明媚她也很喜欢开玩笑呢，昨日她还要把亲娘分我一半，让我叫凌姨娘阿姆呢，我读书虽少，也知道娘不能随便抢别人的，听过抢金抢银抢银元，独独没听过抢娘的。”

姜芜开玩笑的朝着萧老夫人看去，捂着唇说了一句笑话，清澈如溪的杏眼，此刻正弯弯如月，丝毫不像是在告状，只当玩笑说给众人。

“哈哈，确实，娘这东西不能随便乱叫。”

萧珩熠朗声失笑，游弋的视线，丝丝扣扣落在姜芜身上，笑意缱绻。

姜芜记忆里从未见萧珩熠朗声大笑，这种笑不似平时那种蔑笑，宛如拨开云雾的骄阳在他精致如画的容貌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尴尬的气氛被萧珩熠的笑声冲淡不少，五姨太靠在萧大帅身侧也笑得前仰后合，染了蔻丹的手指隔空朝着姜芜指了指：

“这丫头亏我看她木讷，憋了一中午，可算是露了原形，老夫人真有眼光，挑的如此妙人，若我是个男子，我也喜欢，非得跟天泽抢不可。”

“确实如此，教养是装不来的，时下不少人将儿女送到国外，以为沾了洋墨水就能乌鸦变凤凰，差得太远，倒是姜芜连玩笑都说得很体面有教养。”

萧老夫人冷冷一笑，若有似无瞟了眼凌素枝，倒也没点破。

“哈哈，小芜在家从不说笑，到底是萧老夫人的书香气息给这孩子点开窍的，往后还得叫她多多来府上走动。”

姜振被骚的脸红唇白，偏生如此热络的气氛，再看看自家女儿单纯懵懂的模样，并未多苛责，毕竟她才从乡下回来几天，得慢慢教……

相较之下，凌素枝抽着嘴角，往上牵发颤，往下拉却又不敢，不上不下的听着众人嘲讽，她恨不得掐死姜芜这个蠢丫头。

她绝对是故意的，想要破坏明媚跟萧珩熠的大好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