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发作

因着是临时帮萧珩熠解困，她一个玩笑过后，阿爹明里暗里撮合姜明媚跟萧三爷的机会渺茫了几分。

萧老夫人嘴上没说什么，再听凌姨娘千般好万般好的赞扬姜明媚时，已是面色讪讪。

家宴过后，众人各自散去，姜芜临行前从香袋取出包装精巧的小礼盒，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托在手掌，繁复绣面的花纹精巧灵秀，内里装着她特质的西洋香皂，独特的香味，特制而成。

“老夫人，姜芜手笨，亲自做得西洋香皂，希望您喜欢。”

姜芜打开盒子，栩栩如生的兰花皂，随之喷薄而出的栀子花香，连见惯洋货的五姨太都楞在原地，嘴巴张成了圆……

“好孩子，你有心了，回去吧，有空就来大帅府陪我老人家喝喝茶。”

萧老夫人笑容凝在脸上，转了几转，终是恢复了往昔慈爱祥和的面容，她适才死死盯着兰花皂，几息失神，早已落在姜芜眼底。

现下，姜家一行人坐着小汽车缓缓驶出大帅府，旭日下的大帅府镀上一层金色，姜芜侧目凝望，哨楼的士兵已阖上铁门。

“阿芜啊，你何时做得西洋香皂，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孩子看着懵懂木讷，内里八百个心眼子，做这些事还防着你阿爹呢。”

凌姨娘忍不住发难，在萧府这顿饭吃得真是大起大落，心绪起伏太大，她竟然被这个看似乖巧又木讷的丫头片子摆了一道。

“没，我跟姨娘您说过的，我去买鞋时，挑了些物件送给萧老夫人。”

姜芜咬着唇，眼波一偏，红了眼，她垂着头，跟凌姨娘并排坐在后车座上，缩着身子，抽噎着肩膀，纤瘦可怜。

“可你没说是做西洋皂，小小年纪学会撒谎，明明是你买的，怎么骗萧老夫人说是你自己做的，不像话。”

凌素枝越说越气，握紧手指深怕在老爷面前忍不住去掐她。

“没骗人，我跟大哥哥学的，那日在洋货商行，大哥哥教给我的，我用香水混合着猪油膏提炼的，真没骗人。”

姜芜团缩在角落，像个被吓坏的孩子，倔强的仰着小脸，想为自己极力辩驳，偏偏又害怕责骂的无助模样，彻底将姜振激怒。

“够了，还嫌今日不够丢人，素枝，你有空埋怨小芜，不如回去好好管教管教明媚，真是没有教养，动不动就大呼小叫，连萧老夫人的眼都入不得，如何还敢高攀姜三爷。”

姜振怒斥，他从前没觉得，温婉大气的凌素枝，竟然也会跟小辈儿女计较细枝末节，可见姜明媚的无知跟骄纵，都是被她宽纵出来的。

“老爷子，是，我该罚，没有教育好儿女，可明媚有什么错，她在圣安女子学校也是名列前茅的翘楚，不过是历练的少了些。”

凌素枝心里委屈，老爷子对她千依百顺，姜芜回来才几日，就开始看不顺眼她们母女，看来是她轻敌了。

车厢气氛凝重压抑，姜振敲了敲司机后排的椅背，语气生硬清冷：“先开到宝瑞洋行去，再送她们回姜家。”

“是，老爷。”

司机忙掉转车头，朝着南市的宝瑞洋行走，下午两点半，街市上车流川流不息，偶然穿插着有轨电车，叮叮咣咣的响着电铃。

“阿爹，我想跟您去宝瑞洋行可以吗？上次哥哥答应交给我西洋印刷术，我想学学。”

姜芜声若蚊蝇，小心谨慎的开口，心中早就计算着如何帮萧珩熠去偷西北军的那批军需物资的材料，捡日不如撞日。

彼时，凌素枝一脸不耐的冷冷丢过来防备的目光，姜芜埋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信的抠抠裙摆，委屈巴巴。

“你跟耀祖见过面？”

姜振浅笑，他欣慰的看看姜芜，家和万事兴，他对姜芜充斥着歉疚，眼下凌素枝跟二女儿对大女儿的态度昭然若揭，他自然也希望姜芜能融入姜家。

“嗯，上次我去买皮鞋的时候，凑巧路过洋行，听司机说大哥哥在这里做事，巧合见到，大哥哥对我很好，教我西洋皂，还给我看了洋行的望远镜。”

姜芜腼腆的挂着笑，白皙剔透的面颊被绢帕揉蹭几下变得有些红润，不谙世事的眼睛，提到西洋物件带着冀翼的光芒。

遥想姜芜年幼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寂寂无闻的商户，可周玉琴从未嫌弃他落魄，每逢佳节，他总会将闺女放在肩膀上看灯会，再后来，渐行渐远的离别，他好似再没听到姜芜银铃般的笑声。

心中一阵绞痛，姜振有些眼热：

“好，小芜喜欢就跟着爹爹去洋行，以后都可以去，喜欢什么只管跟你耀祖哥哥说，爹爹挣下的钱，足够给小芜买新衣裳。”

“谢谢阿爹。”姜芜笑着应声，心下冷沉，若是这话在九年前，或许她会感动，眼下，还是算了。

父慈子孝的场景，深深刺痛凌素枝的眼，她忍着痛，妩媚的笑道：

“对，往后咱们一家人一条心，姨娘的首饰也都留给阿芜，你们父女早去早归，今儿姨娘亲自下厨，做些好吃的，老爷，能否把耀祖接回家，我小半年没见他了，叫他回家住几日可好？”

凌素枝惯会撒娇，香腮云鬓埋进姜振肩窝，自下往上挑动眼睑，最是勾人心魄，这招她屡试不爽，老爷子向来不会跟她计较太深。

“唉，你呀，慈母多败儿，耀祖那孩子如今分府别住也是锻炼他顶门立户，偏偏你总是挂他在嘴边。”

姜振拍了拍搭在他肩膀上的柔夷，满眼宠溺，算是默认了凌素枝的提议。

“阿爹，我也喜欢大哥哥回家来住，这样我就能问他很多问题，大哥哥教我西洋术，我想多学习，往后也不会被嘲讽乡下丫头见识短。”

姜芜眉目弯弯，出言示好，原来姜耀祖不回姜家是这个缘故。

“哦？小芜也喜欢你哥回家？”

姜振错愕，难得凌素枝跟大女儿意见统一，便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