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半,李云杰家院内外人头攒动。
院子中间,李大山搀扶着面色发白的妻子,地上掉落着一个沾满泥土的手机。
“遭罪哦,手机可是进口的,我们全家一年收入都买不起。”
“啊呀,讨债不成还搭上那么贵重东西,也就谭老板心善,要我早报警了。”
“大山,赶紧把你小子喊回来,钱可以慢慢还,逃跑太不像话了。”
“你说云杰这孩子,打小聪明也上过大学,前脚不要媳妇后脚乱借钱,学的都是什么啊。”
“……”
周围人们看戏、同情李大山夫妇养了个不孝儿,也有落井下石,其中喊还钱的声量最大。
此时,谭海天就站在李大山面前,手里拿着两张李云杰签名盖手印的收据。
李大山,你也有今天。
养个废物让人看笑话,那几亩田也得老实交出来。
谭海天想着美好的未来,心里乐开花。
眼见火候差不多,用眼神提醒不远处,同是姓谭的人按计划行事。
“大山,海天也是拿自己的款帮垫,将近两万的数目,压力不小。”
谭海年是村里第一个高中生,后来留下当会计,所以一出声,周围就渐渐止声。
李大山内心相信儿子,不会不负责任逃跑,但收据上数目明明白白,想赖也赖不掉。
问题是,之前王家出的五万块,都给妻子治病,如今身上就二百块,算得上值钱的,也就身后老爹留下的土坯房,拿什么给。
谭海年走到最前排,暗示可以用田地抵账,自己可以做个见证人。
“大山,要不……”
“别说了。”李大山扭头小声阻止妻子。
“没那么严重……”
谭海年的年纪稍大,知道点内幕,明白李大山坚持什么。
于是先说明,李家的田非是良田,再则村里也记着李家当年的好。
紧接着拿谭海天还不了款,搞不好全家都要去流浪,借此施压。
周围村民是同情李家境况,闻言也大部分转向。
毕竟借钱不还,害人家妻离子散,放任何地方都说不过去。
李大山顿感压力,身子都佝偻起来。
不过依旧不想把田拿出去抵押,于是说道:“海天,能宽限两天吗?”
“大山,你我是一起长大的,你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否则云杰想收购龙虾,我也不会同意先垫付货款,只是……”
谭海天面露忧虑,顿了下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就做个小本买卖,一旦资金周转不开,被合作商知道,会一股脑上门要帐,到时候……”
谭海天梗咽说不下去。
“都不容易啊。”谭海年感叹。
人们纷纷默默点头。
有人更是直言:“不是数目太大,以谭老板的气量,想必也不会逼那么紧。”
“是啊,之前还为村里修一条通往镇上的路,真不是万不得已,哪里会为难大山两口子。”
“……”
人们七嘴八舌,虽没骂李家,但更像是软刀子。
张秀芬双眼泪水如雨,劝说丈夫把田拿出抵押。
“不行。”李大山态度坚决。
人们见状不再客气,言明李云杰不负责任,借钱不还跑路,根源就是李大山没教好。
张秀芬一开始还羞愧,听着用词越加难听,忍不住喊道:“不是的,大山不是那种人……”
李大山赶忙伸手捂住妻子的嘴巴。
“什么不是。”谭海年故作生气板脸。
“叔,我也认为大山不是那种人。”
谭海天欲要把控全场,面作悲苦:“房子、货物不能动,我想着是不是去卖点血,再不济还有两个肾,少一个没关系。”
“不行,你可是顶梁柱,出一个意外怎么办。”
谭海年没听过还有这个计划,以为真的,表情惊骇不已。
果然,人们完全倒向谭海天。
情势已然失控,李大山羞愧又急躁。
张秀芬伸手打掉丈夫的手,飞快说明情况。
李大山的爹本是外乡人,后来抵抗土匪有功,于是解放后第一任村长。
本村李家族长,让女儿随母姓还许配,并跟全村商量,割几亩田赠与。
田是一份荣耀,也是他们李家在村里立足的根,父母离世时交代,命没了都不能抛荒,更别提给了。
“谭老板资学修路,怎么能落得卖血卖肾。”
“好人还要被折磨,什么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