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以武力胁迫之事,在下也有所耳闻。当时我向皇上上奏疏,希望从边镇派出一些兵马,庇护你们三部。但因为南边又生战乱,朝廷精力有限,便搁置了。此事,的确是朝廷处置不当。”
“于大人,你...”
妄议朝廷,传出去,那些御史还不把于谦参的不敢出门?
“商大人,你先请坐,等我把话说完!”
“朝廷犯下的错,我们自会弥补。这次我们奉皇太后的旨意前来贵部,既是希望你们从前线撤军,也为促进我大明与贵部的友好而来。皇太后有明确的旨意,只要朵颜卫从前方撤军,不再和也先一起进犯大明边镇,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于大人,我想问问,大明朝廷能给我部族什么?也先现在手里有十万蒙古铁骑,就算对上你们最精锐的三大营,想输都很难!二位大人,你们说呢?”
一族之长,果然没那么好对付,于谦有些迟疑,没有立即回话。
“二位好好想,想清楚了再谈也不迟!”
见情况有些不妙,商辂也忍不住起身道:“我大明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人口有数千万之众,难道还怕灭不了也先那区区十万人?阁下这样说,莫非真打算和也先一条道走到黑?你别忘了,你们朵颜卫名义上还隶属我大明军卫,早已不是前朝的子民!”
商辂的话瞬间激起了阿儿乞蛮的怒气,他们祖上曾追随元世祖忽必烈南征北战,打下了元朝的万里江山。当时的蒙古铁骑,在亚欧大陆上驰骋八方,无人可挡!只是现在没落了而已。
“商大人,你们大明现在是强盛,我蒙古各部族实力就算联合起来也难打得过你们,可我蒙古铁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对象!我现在不撤兵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狂妄!”
商辂的话让这次会谈逐渐陷入僵局,但于谦也不惯着阿儿乞蛮。
“你蒙古铁骑是强!可我大明的三大营精锐也不是吃素的!太宗皇帝五征漠北,哪一次不是打得你口中的蒙古铁骑落荒而逃?要是你朵颜卫这次不撤军,不用明年,你们将永久消失在这块土地上!”
“我阿儿乞蛮也不是吓大的!于谦,就算我部族全部被明军屠戮殆尽,但你们两人也看不到了!来人,将这两个狗屁侍郎带下去,砍掉头颅,送到也先手里!”
阿儿乞蛮彻底怒了,他们部族和大明比起来是弱,但也不是任人随意欺负的主!
“慢着!我这里有大明当今大皇子的亲笔书信一封,若是阁下看完之后还不愿撤兵,那我二人任你处置!”
在临行之前,朱见深曾私下交给于谦一封书信,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万一出使不利,三卫的首领不愿撤兵,方可示人。
阿儿乞蛮示意儿子花当将于谦带的书信拿上来,拆开后看完里面的内容,他当即变了一副脸色。
“于大人,商大人,刚才是我太过鲁莽,说的话要是冲撞了你们二位,都不要往心里去!我朵颜卫毕竟曾追随大明太宗皇帝南征北讨了,和大明的关系那是最好的!”
“这次跟着也先出兵,实在是那也先拿我们全族人的性命要挟。还有,最后无论和你们大明打得怎么样,都能分到三成的战利品。为了生存,我只好派出了族内一万多儿郎交给也先指挥!”
书信起作用了,于谦继续趁势追问道:“那现在看完了殿下的书信,不知贵族可否退兵?”
“退!立马就退!花当,你跑一趟,找到也先的大营,将那一万多部族儿郎全都带回来!”
“父亲,现在就去?”
“不是现在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狗崽子!”
“是,儿子这就去办!”
见阿儿乞蛮亲自给儿子花当下令后,于谦和商辂两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过,二人心里也更加疑惑,殿下那封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为何能让阿儿乞蛮看完之后性情大变?
“来人,上酒!两位贵客来临,我阿儿乞蛮要陪他们喝上几大碗!他们都是天朝上使,要是怠慢了,以后可就没人到我们部族做客了!”
于谦本想回绝,但盛情难却。
临走的时候,阿儿乞蛮更是亲自骑马相送,还派出了几名精通关外地形的族人给于谦他们带路。
“于兄,刚才真是凶险万分,要是没有殿下那封书信,你我二人可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也不知书信上都写了什么,竟让阿儿乞蛮这一族之长改变心意,同意撤兵!”
“商兄,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那封书信的内容。想必是殿下有先见之明,提前料到三部的人不会轻易答应退兵。深谋远虑,异于常人。这次,你我二人的命都是殿下给救的!此间事了,回到京城,商兄可愿一同随于谦去拜见殿下?”
“于兄相邀,自当前往!”
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皇子殿下,商辂现在是越发好奇,恨不得现在就能见一面,自然不会拒绝于谦。
二人继续赶路前往泰宁卫,不知道下一站是否会顺利一些。
土木堡明军大营驻地。
朝廷的五十万大军已经在此地停留了两日,天公不作美,风雨不断,不愿淋雨的王振怂恿朱祁镇下令等大雨停下来之后,大军再继续前行。
至于汪直送来的孙太后懿旨,朱祁镇让王振念完之后便扔在一旁。他现在是不可能回去的,还没走到宣府就要回京,连一个瓦剌人都没见到,这传出去丢不丢人?
大明朝自建国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亲征的皇帝在半路上自己跑回去的!大明战神决定等雨停了之后再次启程,一定要痛击瓦剌也先,为他自己正名!
而不远处的中军大帐内,千户以上的将领围成一团。
“公爷,您是四朝元老,您老能不能去找皇上说说,大军一字摆开,停在着荒郊野外,要是遇到瓦剌也先的骑兵,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中军营帐内,护卫将军樊忠性子最是急躁,曾跟随太宗皇帝和先帝多次征战漠北的他,从未遇到过像现在这样的情况。
“要是太宗皇帝在世,肯定要指着鼻子骂我们这些人!这哪是在打仗,简直就是要我们把命送给也先!”
樊忠的话引起了所有将领的响应,但坐在上首的英国公张辅不为所动,充耳不闻,竟当着众将的面闭目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