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伯颜大人，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样！你不要信姓汪的那狗东西胡咧咧！我王振对天发了毒誓的，绝不会对骗大汗半个字！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相信你！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听了大哥的话，应该一刀砍了你祭旗！”

　王公公的话没有起到半点儿效果，反而激怒了伯颜帖木儿。

　见此情形，王振清楚自己今天就算不死于乱军之中，日后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偌大的大明和关外草原，再无立锥之地！

　趁着伯颜和樊忠他们打得难舍难分，自己尚有逃命的一线生机。不然，自己刚发的毒誓就要应验了！

　风紧扯呼！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汪直见王振要跑，也是等不及叫樊忠派人去追，自己就领着护卫追了上去。

　“王公公，你是大明的功臣，你别走啊！咱家带你去见皇上！”

　一边追，汪直嘴上还喊个不停，在前面用马鞭猛抽马屁股的王公公，心里更是焦躁不安，这要是被抓回去，真得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伯颜帖木儿见王振逃走，已经笃定这次他们是被王振那狗太监给耍了。

　“所有人不得恋战，立即随我突围出去和大部队会合！”

　也就是瓦剌骑兵战斗力强悍罢了，樊忠带了近五千人，依旧还是没能拦住伯颜帖木儿他们冲出包围圈。

　樊忠并未下令追击，数百瓦剌骑兵就算加入主战场，也难以左右战局。

　“将军，汪公公刚才带人去追逆贼王振了，您看要不要派一队人去支援？”

　这名属下的话立即引起了樊忠的兴趣，当初那阉货就是在自己手里逃走的，他至今仍耿耿于怀。

　“立即点齐一千精兵跟我去增援汪公公！”

　这名下属还没反应过来，心想：将军什么时候也开始和太监关系这么好了？

　“愣着干什么，滚去传令！”

　“啊...是！”

　另外一边的主战场，也先此时已经率军冲破了明军的骑兵包围圈。

　“传令，长枪兵出战，缠住也先骑兵！”

　英国公张辅同样根据战场形势紧急发出一道军令，数万手握长枪的明军随即投入战斗，瞬间和瓦剌骑兵缠斗在一起。

　他继续发号施令。

　“神机营立即移动到瓦剌骑兵侧面，发动攻击！”

　张辅本想让大炮阵地也向前移动，但那些铁疙瘩实在太重，等大炮运到位，只怕也先已经率军彻底冲出包围圈了。但有神机营的火铳，也能对瓦剌骑兵造成不小的杀伤。

　战事进入白热化，两军短兵相接，瓦剌人虽初期吃了亏，在稳住阵脚后，明军同样也不好受。

　三千营的骑兵刚和瓦剌人打了一个照面就损失惨重，直到长枪兵的加入才得以缓解。

　神机营的阵地移动到侧面后，几番齐射下来，瓦剌骑兵的阵型虽未大乱，但也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大哥！大哥！那王振骗了我们，那小皇帝的周围布满了明军，我带的那一千人还没冲到荒庙就遇到了埋伏，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

　伯颜帖木儿此时经过一番血战，来到了也先的身边。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明军设下伏击，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走，只怕前面还有伏兵在等着我们！”

　见伯颜浑身是血，但并无大碍，也先长松一口气。

　“现在只有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回到关外，重新集结力量，再图大业！”

　尽管现在战局对他们不利，但一时的受挫，还不足以动摇也先南下的决心。

　“那我们就杀出去！”

　伯颜帖木儿是瓦剌部内的一员虎将，战斗勇猛，早已成为也先的左膀右臂。

　看着侧面神机营的火铳不断吐出的火焰，也先便令伯颜率领一支骑兵去冲击神机营方阵，自己则率领剩余骑兵部队继续和正面的明军主力厮杀。

　这场战斗足足打了一日，从白天持续到了黑夜。

　方圆十里内，硝烟弥漫，尸横遍野，两军将士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地，空气中都带着刺鼻的血腥味。一阵北风吹过，让路过此地，准备南迁的大雁都避之不及。

　“公爷，您老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们几人就行了，也先的主力已经溃逃，今晚不会再来了！”

　英国公张辅坚持不下前线，不管陈瀛等人如何劝说，他都要留下来。身边亲兵打着火把，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就在这黑夜之中，军中的医官开始救治那些受伤的明军将士。

　但由于后勤辎重跟不上，所携带的药品实在有限，大量伤兵很难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这些兄弟都是好样的！他们都是好样的！”

　张辅看着那些伤残躺在地上的明军将士，顿时老泪纵横。

　自己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大小战役，但每次战斗结束，无论胜负，他都要第一时间去查看那些伤残的将士。

　今年七十好几的他，已经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对待死亡早已坦然自若。但倒在战场上的那些大明男儿，可都还年轻，他们的家人都还在盼着他们回去团圆！

　可今日一战，二十多万人，死伤竟已高达半数之多。这也意味着有数万户人家失去了他们的顶梁柱。

　在家中苦等的父母没了自己的儿子，在院前苦念的妻子没了自己的丈夫，在村口苦盼的孩子没了父亲。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历朝历代残酷的战争给底层人民带来的悲痛，只有亲历者能感受真切。

　“公爷，有京城送来的辎重车队到了！押运的官员正在等您去验收！”

　正处于极度哀伤之中的张老爷子，一听有朝廷的辎重，别过脸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对来报之人道：“老夫随后就到！”

　辎重车队早在十日前就已经从京城出发，但因担心瓦剌人的骑兵袭扰，今日才堪堪抵达土木堡外围。

　押运官得知前线正打得难舍难分，一时间吓得带着车队又后退了十里地，直到今日战斗结束，他这才继续带着辎重车队前进。

　车队所携带的大量药材，刚好解了血战过后大军的燃眉之急。

　而押运官带来的一封密信，让英国公张辅不得不暂时忘记战争带来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