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眉头一挑,沉着脸坐下,额间阴云笼罩,满脸都写着对冷初秋随意发落自己屋里下人的不满。
至于冷初秋所言算账之事,他并不在意,一介女流只会翻看账本,难不成还能从那乏味的东西里翻出浪来不成?
在陆长安看来,冷初秋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插手自己,她在母妃面前讨巧卖乖,定然会以拿捏了自己为荣,再去母妃那里邀功,只是这点伎俩,陆长安为之不耻。
眼下,十几个奴才哭哭啼啼,其中青儿哭得最为伤心。
“世子,世子一定要救救青儿啊!”
青儿哑着嗓子,因为挨了打,面上红肿的痕迹触目惊心,身上更是鲜血淋漓。
这凄惨的模样,让陆长安心头微动。
虽然陆长安心有所属,对青儿并无特殊情感,但因为青儿总是一副对他爱重又隐忍的模样,他从不忍心苛责,冷初秋怎么会这么狠心?好好的人,竟然被打成这样!
陆长安登时恼火,尤其青儿还在继续哭诉。
“奴婢伺候世子,自问一直尽心尽力,今日世子妃说打就打,奴婢……奴婢没有怨言,只是奴婢听闻伺候您的姐姐们一众被赶了出去,青儿怕,怕自己待伤好之后,再没有办法回到世子身边伺候。”
“世子,奴婢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若是不能伺候,奴婢生而无望了!”
青儿哭得凄凄惨惨,连带着陆长安也跟着动容。
“冷初秋,你跪下!”
陆长安愤而呵斥冷初秋,他暂且容得下冷初秋是个两面人,毕竟也妨碍不到他,但他无法容忍冷初秋对他身边人下此毒手。
眼见冷初秋无动于衷,陆长安接着道:“下人也是人,她们也有尊严和感情的。”
这一番话还是当初别人说与他听的,仍记得他第一次听到那个弱女子站在一个落水的丫鬟身边,不顾自己尊贵的千金身份,对一个丫鬟嘘寒问暖,那一道倩影,自此留在了陆长安的心中。
也正因为此,陆长安对那人的继妹沈清儿格外照拂,只希望那人回来的时候,念在他与沈清儿的交情,能多看他一眼。
想起心中的拿到倩影,再看面前虽美丽却狠毒的冷清秋,陆长安越发的坚定自己厌恶冷初秋是对的。
他要为那道倩影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坚决不会碰冷初秋。
眼见青儿已经挑起了世子爷的脾气,其他下人乘胜追击。
“世子,世子给我们几个做主啊!”
“咱们几个婆子也是自您搬了院子就过来伺候的,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世子妃才入府,尚摸不清您的喜好习惯,就这么无凭无据的把我们的差事换了,这……这便是告到王妃那里,也是世子妃办事不利啊!”
“是啊,是啊……”
“世子爷,若是世子妃妒恨了青儿姑娘她们冒昧,可我们就是个婆子妈子的,不知怎么惹了世子妃不高兴了!”
“世子爷要给我们做主啊!”
因着有青儿在前引起世子对冷初秋的不满,这些个婆子立即乘胜追击,要让陆长安彻底厌弃了冷初秋。
因着她们的话,陆长安的脸色越发难看。
几个婆子你一言我一语,自以为戳中要害,脸上甚至隐隐带有得逞之色。
面对这又哭又闹喧扰聒噪的场面,冷初秋却仍静静翻看账本,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陆长安见自己又被无视,面色越发的难看。
“冷初秋,看你干的好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给我滚出去!”
“往后我院子里的事情,你休要在插手!”
陆长安厉声怒斥,原本今日对冷初秋产生的未免情绪,现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厌恶。 陆长安呵斥着作势就要去抢冷初秋手中的账本。
都这个时候了,还看劳什子账本?滚出去才是正经!
啪!
冷初秋先一步将账本扔在地上,气势骇人,竟比陆长安还要愤怒几分。
“你住口!”
冷初秋反斥陆长安一句,怒意盎然,这般凶悍的模样,是陆长安从未在女子身上见过的。
陆长安忽而觉得,冷初秋这样子竟然有几分英姿。
陆长安初见冷初秋这样,徒然惊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要再去责问冷初秋,却见冷初秋一记凌厉的目光过来,陆长安嘴里的话梗在舌头底下,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陆长安,今日之事,你要说法,那我一件一件的给你说法,你耐心听着,若是不耐心了,便硬挺着也得听完,容后再挑我的错处!”
话落,冷初秋不给陆长安继续说话的机会,怒道: “你!”
冷初秋指着一个婆子,眉宇间尽是凌厉。此时她面容凝峻,哪里还有先前淡然处之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毋庸置疑的威严。
“王五家的,你原本是在小厨房伺候的,世子一应吃食皆是你来负责,这几年小厨房账目上一应的的海参鲜鱼,每日少说五六十斤,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光上好的海参就得十两银子一斤,可据我所知世子从来不吃海产,世子又甚少在府内宴请,这每日的五六十斤海产哪里去了?”
陆长安哑然,她这个时候计较海产做什么?
冷初秋话音刚落下,那王五家的却面色难看。
“世子妃……有所不知,虽然世子不吃海产,但是唯恐世子突然想吃,我们也得每日都备着,备着……”
陆长安觉得王五家的所言在理,越发觉得冷初秋不过是胡搅蛮缠,拖延时间,心下颇有不耐烦。
王五家的却似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弱。
因着世子不能吃海产,整个王府备的海产数量都不多,但因为王府日常开销大,每日五六十斤的海产并不算太显,王五家的捞了不少好处,这也是为了她被换了岗位,心中这么憋闷的原因。
她哪里知道,世子妃竟然知道世子不能吃海产?而且还能注意到小厨房的账目!
王五家的不敢抬头去看世子,她摸不准世子是否发现其中端倪。
冷初秋不给她蒙混过关的机会,但见她冷然开口:“枉你也是自世子搬入院子后便跟在身边伺候了,这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世子三年前因为误事一块虾仁酥便害了病症,每日治疗药材就高倒三百两银子,足足在院子里养了三个月才有所好转,若非那次恰巧苏神医在京中,世子只怕是……”
“这等严重的症状,你觉得世子会突然想吃海产?你既然照顾世子尽心尽力,明知道世子吃不得海产,却整日备在小厨房里,你是何居心?”
待冷初秋问完,陆长安蹙着眉沉思。这奴才确实办事不力,冷初秋若是 因此给她换岗位也是应该。然而冷初秋的话却并未停歇,但见冷初秋扫了一眼众人,留下一抹冷笑。
“王五家的,厨房备下海产,是为你对主子不经心,一个对主子不经心的奴才,我未直接将你撵出去,已经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
“况且,除了海产一事,还有账目上的问题,小厨房的厨具每月换一次,先不说瓷盏的损耗,怎地铜盆也每月磕碰?还有这些个金盅、白玉盏更是价值不菲,怎地仍旧每月十几二十个换?青松苑不过是个小厨房,世子又每日在外宴请,吃食有数,可这账目上,世子一个月统共在小厨房吃了三碗汤,汤碗倒是换了十几个了!”
听得冷初期之言,王五家的眼皮直跳,再说不出话来。
陆长安听闻则捡起账本,要知道摄政王乃贫苦出身,最忌讳奢靡浪费,这些个奴才若真这么搞,此时被摄政王知道,陆长安是要被罚的。
更何况,这些餐具指出是一笔不少的数目,这些钱究竟流向何处?陆长安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冷初秋接着道: “再看这笔账目,一盏燕窝五两银子,每日要备三盏,三年来世子统共吃了一次……”
“世子妃……”
王五家的慌忙打乱了冷初秋的话:“世子妃,这燕窝一事怪不得我,是王妃顾念世子身子,要求每日备燕窝的,五两银子一盏虽贵了些,但世子妃你也不能一味的嫌银子花得多,而不顾念世子爷的身子不是?”
王五家的自以为抓住了冷初秋的错处,可算松了一口气。只要一口咬住是世子妃小气,以世子和世子妃水火不容的姿态,说不准她能得一丝机会。
其余人手脚也不算干净,此时一个个噤声装傻,谁都不敢出头,生怕自己的事情也被抖搂出来。
她们真是没想到,这个世子妃竟然如此难缠。
不过,好在王五家的还算机灵,一下便找到了这个世子妃的漏洞,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女儿,没见世面,不知好东西的价值罢了。
“世子妃,你们冷家的门第不比王府,五两银子一盏的燕窝,你觉得贵了,但因着世子千尊万贵的,精细的食材总要备着的。”
王五家的仗着摄政王府门第高贵,连带着嘲讽一句冷初秋没见识。
冷初秋却冷然一笑 :“你是说五两银子的燕窝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