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家的额头突突地跳,她抬头对上冷初秋犀利的眸子,总觉得她的目光似乎能将自己看透,额间冷汗淋漓,王五家的强装镇定。
“世子妃这是何意?”
却见冷初秋扫了一眼陆长安,摇了摇头,似在嘲讽,这一幕直叫陆长安憋闷异常,这女人算账就算账,缘何非要与自己过不去?
冷初秋已经收了心神,语气也比之前要冷静许多:“恰好我外祖家世代经商,更是给宫里进贡燕窝的皇商,这燕窝多少钱一盏,我还是清楚的。”
说完,冷初秋略有深意的却看陆长安,陆长安眉头直跳,只怕是这燕窝也有问题。
果然,冷初秋看着王五家的,语气犀利道:“前些年顶好的燕窝确实五两银子一盏,可两年前因着一场风雨,盛产燕窝的南疆受到波及,燕窝的价格涨了五番,如今与三年前同等质量的厌恶,该是二十五两银子一盏才对,可你看账上,三年来燕窝的价格未变,王五家的你该作何解释?”
“你是以次充好了?还是以好充次了?这燕窝的账目究竟怎么回事儿?”
“这……”
王五家的哑口无言,这买燕窝的事情,确实不干净,王五家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一个负责厨房采买的婆子,还是王妃特意嘱咐要买的燕窝,她买了三年,价格却不对,这已经不仅仅是不精心的事情了。
“世子妃,你冤枉我了……”
王五家的只喃喃这一句,却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只得委屈落泪,希望这样可以引起陆长安的恻隐之心。
然而,还不待陆长安表态,冷初秋便懒懒开口:“够了,既然这笔账我查出了不妥,待会儿我便给王妃送去,这其中是否真的有隐情一查便知。”
冷初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疲惫,似不愿再与她纠缠。
但见她眸光一转,看向了其他人。
“陆世子,除了王五家的这点子破事,其他的事情账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咱们好好算算!”
陆长安沉默不语,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院子里这些下人,不似他想的那般忠心耿耿了。
冷初秋眸子扫向一旁:“三强家的,你与王五家的一直在厨房,账目问题你不可能不清楚,若没有记错,每个月三十斤的糖果钱都是花在李氏糖果行里,而你儿子就姓李吧?”
被点名的三强家的一哆嗦,人已经跪了下来。
冷初秋却没留情,只说了一句话:“一斤果糖外面十文,王府的账上却要三十两银子,可还要我细说?”
三强家的垂着脑袋,身子已经开始颤抖。她……她是看王五家的一直这样,也跟着心痒才假公济私的,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却不想今日竟然被捅了出来。
三强家的自知理亏,只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世子妃,老奴错了。”
“世子,老奴错了!”
又揪出一个,陆长安看冷初秋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他忽而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越发的让他看不透。
冷初秋自不管陆长安怎么看她,又指了一个婆子。
冷初秋又道:“赵婆子原先是负责浆洗的,一个月总要洗坏两三件香云纱。”
这账,定然有问题。
陆长安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想不到这院子里一个两个手脚都不干净。
“张婆子原本负责院子里丫鬟,前两天死了个粗使的丫鬟,据说那是新买来的丫头跟着你洗衣服,你总留人到三更半夜还在洗衣房,两天前你儿子进了青松苑,撕了那丫鬟的衣衫,你又逼着她嫁你儿子?”
“好一个摄政王府,好一个世子爷的院子,你儿子自出生便被你送回了老家,他并非王府的奴才,一个外男,他怎么进了世子爷的院子,撕了世子爷丫鬟衣服?”
冷初秋眸光扫过账本,最新一笔账单上,记得是给一个丫头发丧,她觉得蹊跷便问了下人,恰好那个被调到陆长安身边的粗使丫鬟与那死了的摇头交好,便哭着将这事儿告知了冷初秋,求她做主。
如今涉及人命,陆长安怒了。
“放肆!你这老虔婆,竟然把你那肮脏儿子放进来了!你找死!”
陆长安一脚踢在崔婆子腰间,那崔婆子想呼痛,却又硬生生忍下来。
眼下已经惹恼了世子,若是再继续惹世子厌烦,只怕会雪上加霜。
眼见陆长安这般按奈不住了,冷初秋却道:“重头戏还在后面!”
陆长安一顿,下意识看她,眼中似有一丝紧张,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
“还有青儿,今日,,你受罚之后我便叫了大夫去给你诊治,大夫却说你有流产的征兆!”
冷初秋话到这里,特意看了一眼陆长安。
陆长安顿时面色一白,眸中酝酿着情绪,似惊似怒。
“世子妃,你莫胡言乱语,我心里只有世子……”
“我怎么可能怀上别人的孩子?”
青儿登时慌乱,冷初秋却呵斥道:“是与不是,叫大夫来便知!”
“不,我没有,世子你信我,我没有!”
青儿不顾身上的伤口,跪爬到陆长安脚下。
“来人,叫大夫来!”
陆长安愤而开口,眼里满是怒气。
很快,青松苑内聚集了好几个大夫,因着担心一个大夫有差池,陆长安刻意多叫了几个。
青儿却脸色青白,企图用昏倒蒙混过关,可陆长安铁了心要知道真相,不顾青儿昏倒,应生生让几个大夫都诊了脉。
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青儿有了身孕!
青儿面如死灰,完了,她彻底完了!
冷初秋淡然道:“青儿,你本是王妃送进院子里给世子做通房丫鬟的,可世子是什么性子你我都清楚,眼下出了这事儿,你自己解释吧!”
青儿还能解释什么?
不论怎么解释,世子都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了!
待将这些个下人藏着掖着见不得人的事情一一揭发之后,冷初秋冷眸扫向陆长安:“账算完了,世子打算怎么发落我?”
陆长安沉默不语。
冷初秋俯下身子,将地上的账本都归拢到一处,继续看!
她可不是真心等陆长安发落!
今日冷初秋得空便看账本,就是知道陆长安身边的这些下人,绝不会乖乖听从冷初秋的调遣,必然会闹事情。
恰巧前世摄政王府抄家时,她曾看过摄政王府的账本,可谓是奢靡得很,但抄出来的好东西寥寥无几,想来便是这账目有问题。
果然今日一看,便发现了下人们徇私,仗着陆长安对他们宽容些,便为所欲为,不知收敛。
而且若未记错,前世摄政王谋反的证据,便是从陆长安的院子里传出去的,可见现在的青松苑,已经四外漏风了,偏陆长安还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下人也是人!”。
是人不假,是人才最可怕!
陆长安见冷初秋唱了这么大有一台戏,现在却没事人一般又去看账,心里憋得厉害。
为了防止陆长安触自己霉头,冷初秋趁着陆长安开口前,抢占先机。
她看向陆长安:“世子,这便是你说的,下人也是人,他们是有尊严有感情的?有尊严与感情不假,但在其位谋其事,王府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活计,他们干不好,却还蒙蔽主子。是他们自己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的。”
“世子爷素来宽厚,但你看你宽和以待的下人们是如何敬重您的?口口声声一心为你,却闹出这么多难看的事情来!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世子爷得空好好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被蛀了虫!”
冷初秋声音冷硬,甚至有几分刻意嘲讽。
她自是不在意陆长安如何看她,她要的是陆长安越厌烦她越好,待陆长安去追寻心中的月光,她便再无后顾之忧。是以,她绝不会讨陆长安的欢心,话自然也说得十分难听。
“本世子妃的话已经说完,陆长安不论你允不允我调动青松苑的人手,我是你八抬大轿抬进门,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的世子妃,你不承认无妨,王妃认我,我便有权调动他们!”
“至于你这一摊子的烂事儿,报官罢!”
冷初秋已然不愿再多说,难得陆长安没有反驳冷初秋,而是严肃的盯着那些个下人。
冷初秋说得对,他身边已经蛀了虫了。
这些个心里有鬼的奴才们一个个垂着头,她们先前敢闹,一来是世子性子宽厚,二来仗着世子不喜冷初秋,可现在她们做下的肮脏事情都被摆在了明面上,她们哪里还敢辩驳?
世子可是正经主子,随意便能发落了他们的。
而且,若是真的报官,但凡查出来,她们可都是重罪,如今只求世子能网开一面,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了他们这一回。
“世子!我知错了!”
不知道是谁哭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小声哭起来,她们是不敢哭得太大声,倒惹了世子厌烦的。
陆长安自听闻那粗使丫鬟的死因之后,便已经严重失望。
此事非同小可,区区一个婆子,就已经在青松苑只手遮天了,这确实是他的疏忽。
而且最让陆长安痛心的是青儿竟然怀有身孕!
虽然陆长安不会碰青儿,可青儿日日在他耳边小意温柔,致使他以为青儿对他一往情深,甚至都已经为青儿想好了退路,结果……如此可笑!
他愤怒自己被蒙骗,他的宽厚温和,这一院子的奴才非但不知感恩,甚至将自己耍得团团转。
陆长安面色平静,可眸色阴沉,双手更是被捏得嘎吱作响,滔天的怒火在他眼中酝酿,沉寂良久,陆长安轻声开口:“冷初秋,我青松苑的下人绝不会送官!”
一句话,那些个奴才皆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幸好世子还顾念旧情,然而陆长安的下一句话,却直接将他们送到了死路。
“这些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陆长安冷然开口,语气平静,好似打死这些人就如同打死一只阿猫阿狗一般简单轻松。
这些年陆长安为住追寻心中的光,刻意温和有礼,但不代表他已经到了愚蠢懦弱的地步,相反,身为摄政王唯一的子嗣,他骨子里还是继承了摄政王陆绎的杀伐果断和冷酷无情。
从小亲眼看见摄政王如何一步步登上权利顶峰,陆长安很清楚,今日这些下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下这些事情,来日便敢背主求荣,这些心术不正的东西,他断留不得了!
冷初秋听得陆长安这话,抬头看他,便见他整个身子都埋在阴影里,冷初秋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这样的陆长安,让她后背发寒。
他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他还是快点走吧,快点去追寻白月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