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阅言清了清嗓子,半晌却没说出话来,只又扯了一床被子,将两床被子各铺在一边,中间空的足够再睡三个人。
何安安瞅着他同手同脚的身影,也不说话,也不帮忙。
做完这些,他才不紧不慢道:“我娶你,是履行合约,不过既然担了夫妻名分,我自然也会如顾念夫人一样顾念你。至于别的,还是算了。”他这话听起来还颇坦然,丝毫不觉着这话对于一个他娶进门的女人很是冷情。
何安安心底叹了口气,现在的卢阅言可真是不讨喜,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我听慧明大师的意思,你本是福运无双的命格,却要被我牵累的许多波折,如此看来,这桩生意你并没赚到哪去。所以,免得被我牵累了性命,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也知道牵累我波折,我巴不得离你远一些。”明明前头还露出点护着她的端倪,现下又变得客气疏离了,何安安心火一时烧的有点旺,她本来已经三十多岁,一身脾气早就磨的圆润,没想到和他生了一肚子气。
他这是想和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假夫妻呢!
可那又如何,时间还长着,她迟早要把这男人吃进肚里……
何安安钻进里边的被窝卷,不想跟他置气,干脆背对着他。
“何安安。”卢阅言乐见其成,在另一边躺下,“慧明大师说的前世今生是什么意思?”
她身上处处都是谜团,直觉告诉他这谜团还与他有关。
“高僧说话爱打机锋,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卢阅言淡淡道。
何安安回头看他一眼,“是啊,我知道,咱们俩上辈子是一对苦命鸳鸯,不被世俗所容,到死都没在一起,后来过奈何桥饮忘川水,你把我忘了。”
卢阅言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番话,狐疑道:“你没忘?那为何我们刚订婚约时你要悬梁自尽?”
“那是我在生死之境才灵台清明,记起了前世今生。”何安安胡扯道。
卢阅言总觉得她这一番解释有哪里不对,可这前前后后也合得上慧明高僧的话,这可不就是前世今生,缘分未尽么。
新婚第一日,卢阅言领着何安安在亲戚面前把礼数做周到了,便带她回了院子。
这一院子的丫鬟小厮,全归何安安管。
卢阅言难得偷闲一天,喝点清茶,看会儿闲书,然后就看到新来的女主人像查户籍一样,把里里外外的人盘问了一个遍。
“你家这人委实太复杂了。”何安安问的口干舌燥,跑到卢阅言身边讨了杯茶,“这个丫鬟是管家的亲戚,那个小厮是大嫂家远房亲戚,一个个都有来头啊。”
卢阅言:“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前脚做点什么后脚就传出去啊,也不养好吃懒做的关系户。”何安安支着额头,更不想你一心保护卢家,却一直被人监视猜忌。
卢阅言看她一眼,沾着茶水写了几个名字。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数。”她当即拍板,把卢阅言写的人全都遣了出去。
又告诫所有人,以后卢阅言的书房,除了陈朔和她,无论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连续两条命令下来,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那几个被撵出去的更是天大的不服。
“我们何家门户小,用不了这许多人伺候,至于四爷,那自然是由我伺候着,你们几个,自觉长得不差,还想近身随侍吗?”她这话刁钻得很,丫鬟们都没敢反驳,但小厮就不乐意了。
何安安瞟一眼说话那小厮,正是大嫂家的远方亲戚,似笑非笑道:“我怎么知道你对四爷有没有非分之想,这种事情可说不准。”
“四爷,我们可是本本分分,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那几人齐齐向卢阅言哭诉。
何安安也看了眼卢阅言。
对方嗒的一声放下了茶杯,语气温和道:“后宅交给夫人,一切事都是夫人说了算。”顶着四夫人的名头,本来就不是件容易事。所以她该有的权利,该立的威严,该得的东西,他都会给。
“你们该去哪去哪吧。”何安安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像四爷宅心仁厚,叫你们离开就离开,说了书房不许进便不许进,希望你们记清楚了,别被我抓到儆猴的鸡。”她的声音又娇柔又狠。
言笑晏晏间,下人们齐齐打了个寒噤。
两件大事安排完,何安安就把人打发了,只留下几个帮忙布置屋子。
卢阅言顶着卢家四爷的名头,过的日子却实打实像个鳏夫。
屋子里一床一桌,一柜子书,尤其昨晚的红烛红帐撤掉之后,屋子里显得冷冷清清。
何安安简直难以想象,这么会赚钱的一个男人,是怎么在富贵窝里把自己过的如此贫寒的。不过既然她来了,自然要让他以后的日子舒服着过。
繁花重锦的屏风抬进去,隔出了里外间。
藏蓝色的帐幔上坠上深红的流苏,靠窗侧面放了一人来高的铜镜,原来的简易妆台也换成了更大的,小几上放上时令鲜花和风干的花。
布置完后,屏风里面便在厚重上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绚烂至荼蘼,这样的繁复绚烂中又生出点温柔缱绻来。
屏风后,一如既往地清寒,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何安安把卢阅言那一架子书挪到外间,又着人给他添了个矮榻,一个矮几,一座金枝缠花烛台。
卢阅言自然不会跟着她倒腾,早就钻到书房去了。
被何安安那么一警告,今天果然清净的很。只有陈朔在书房里时不时给他递本书,磨个墨,也很安静。
也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待遇,陈朔顿时觉得看似柔柔弱弱实则腹黑狡猾的何安安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直到傍晚,何安安才拎着一壶汤进了书房。
“尝尝,养神汤。”壶盖子掀开,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何安安的厨艺还不错。
他脑子太好用,且总要多用一用,她只能早早开始养着他。
如此,免得他早早累伤了自己。
卢阅言尝了一口,味蕾立时跳跃起来,“你熬的?”
“嗯,不用夸我,我知道我的手艺是顶好的。”何安安一边说一边给陈朔使了个眼色,对方极有眼力见的走了。
“你倒是不谦虚。”
何安安看着卢阅言喝完了养神汤,才拐带他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