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安此时正靠在卢阅言的矮榻上看他的话本子,哗啦啦来了一群人就开始搬屏风。
那可是何安阳特地从岭南拿回来的重锦刺绣给她做的屏风!
“给我站那!”何安安突然喊了一嗓子。
搬屏风的人吓了一跳,屏风当一声掉在地上,何安安心疼的牙直哆嗦。
指挥的嬷嬷有恃无恐的抄着手:“四夫人,这可是我们小公子点名要的东西,家主也说过,无论小公子要什么都给,既然你在这,就该乖乖把屏风送到大夫人院里去。”
何安安瞧这一脸尖酸相的嬷嬷,顿时没了好脸色:“你,别站我屋子里,太丑了!我看着不舒服!还有,这屋里除了床板子,桌子,书,全都是我带来的东西,无论谁要,俩字,不给!”
嬷嬷被她撵出了门,一脸不可置信,她跟着大夫人作威作福惯了,谁见着不是礼让三分,“你嫁到卢家就是卢家的人,给我搬!”
小厮们再次一拥而上。
何安安大马金刀的往门口一站,横眉竖目:“我看谁敢!”她一向是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得罪我一分我得罪你十分的角色,加上这群人长得委实不养眼,让她的脾气又恶劣了几分。
“你你你,过来!”她点来几个院子里看着孔武有力的小厮,“给我把屋子看好了,今天要是让人抢走一块砖头去,就扣光你们这个月的月钱,要是看住了,就翻番!”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三个小厮排排站,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何安安不再理会外边的吵嚷,回去接着看话本子了。
嬷嬷走后,她直接拿私房先兑换了翻番的月钱,新夫人出手的阔绰又叫下人们惊了一惊。
三个小厮喜滋滋捧了银钱,到底是得了何安安的好处,忍不住提醒道:“大夫人厉害着呢,以往的主子也有硬气的,可也硬气不了几天,老爷向着孙子,最后吃亏的还是这边。您今天把大夫人彻底得罪了,以后可得小心点。”
何安安笑眯眯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你们只管好好做事,不会亏待你们。”
女主子最初留给人善妒严厉的印象又被阔绰和平易近人覆盖了。
容易亲近又大方的主子谁都愿意跟着,更何况她虽然严厉,可第一天撵走的那几个都是靠着后台好吃懒做的主,大家心里清楚着呢。
卢阅言回来的时候,先被他娘和大嫂逮住好一通埋怨,等他回到院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整个氛围有点不大对。
下人们殷勤了不少,又有点紧张。
“你没事吧。”这态度让他感觉不怎么好,难道何安安吃亏了?
何安安正做刺绣,闻言抬头,“回来了?我能有什么事?你那单生意处理好了?”
“好了,我大嫂今天来过,你没吃亏吧。”卢阅言狐疑的打量她,眼尖的发现她托着绣架的手侧有点擦伤。
“我怎么会吃亏?”
与此同时,卢阅言沉着脸:“她打你了?”
何安安一愣,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绣针跟着一动,直接把她指尖戳出个血花来。
何安安轻嘶一声,“本来没见血,托你的福。”
卢阅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缩手,不过还是问:“她打你了?”
“是啊,我俩大战三百回合,她拿刀我持枪,打的天昏地暗日月失色,最终勉强战了个平手。”
卢阅言对她满嘴瞎话表示无语,但看这样子她也没吃亏。
“大嫂是卢家困难的时候嫁过来的,前边吃了点苦,性子也厉害。她若是找你的麻烦,别硬碰硬,交给我来处理。”
“卢阅言,你在担心我?”何安安停了一会,才抬头紧紧盯着他。
卢阅言嘴角动了动,继而又端起恰到好处的微笑:“自然,你是我夫人。”
夫人?只是因为这个吗?他对别的夫人也这般?何安安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口气。
夜里,卢阅言又睡到了矮榻上。
何安安昨天把这东西挪进屋他就睡在那,因他长手长脚睡得很是委屈,她今天又把矮榻加长了一块,对外只是说留给四爷看书休息用的地方。
卢阅言自然也感受到了不同,他睁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房间里拥挤的大团色彩。卢四爷长到二十岁就成了金陵响当当的人物,智商情商自然都不差。他心里清楚夫妻之间他这么对她其实是有些伤人的,但她也没怎么同他计较,还贴心的把一切安置的更妥当,这叫他心中有些内疚。
他见过的女人不少,不说前头五位夫人,单是生意场上来来往往便有很多女人试图凑近她。然而那些人,要么惧怕他,要么对他有所求,没有一个如她这般的。
虽然她用琉璃镜做筹码让他娶她这事,他心中不是很舒服,但相识短短这么几日,他也知道,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漂亮、聪明、有魄力、知冷知热、又有福运无双的命相,在这堂皇的金陵城里也是凤毛麟角的好姑娘。
只可惜脑子不好跟了他。
矮榻大小很合适,他这么想了一遭也便睡了。
何安安轻手轻脚的起身,隔着屏风上镂空花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男人的睡颜清隽又柔和,逐渐和记忆里成熟的轮廓合二为一,她想过去摸摸他,想把他抱在怀里,想很多很多事情,可最后她只是这么看着他。
他还不喜欢她,她很清楚。他心中的想法,她也清楚。
不过没关系,一辈子还很长,这个男人跑不掉了……
何安安第二天照旧跟着卢阅言去给爹娘请安,只不过这回,那个小胖子也在。
“爷爷,爷爷,就是她,欺负我和我娘,她推我,还把我们撵出院子,还不给我东西!”小胖子扒在他爷爷的膝盖上,尖叫着指着何安安。
“镇齐,屏风是你四婶婶的,不是你的东西。”卢阅言沉声道。
卢镇齐被他吓得一抖。
他这四叔虽然眼睛不好,可沉下脸是真吓人。
“好了,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咱们卢家的吗?镇齐喜欢,给他不就得了?区区一个屏风而已,值几两银子?”卢夫人心疼的把乖孙搂过来,“阅言,你也是,跟你侄儿计较什么?以前你不也很宠着他吗?怎么现在一个屏风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