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活下来

　姜予微的回答很对皇帝的胃口，但还是要做做面子上的功夫。

　“镇国候一案，是由太后亲自督查，你的意思是太后栽赃镇国侯府，戕害人命吗！”

　“是非对错，民女认为自有证据和律法定夺。”

　俯首叩拜，姜予微说出了皇帝一直以来都想听到的一句话：“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皇帝只差站起来给姜予微鼓掌，但面上还是佯装愤怒：“住口！朝政之事，岂是你一介女流之辈可以置喙！”

　“敲登闻鼓告御状，是僭越之举，而今既有证据，证明镇国侯府一案确有疑云，朕，也会秉公处理。”

　“陈忠，此事交由你刑部亲自督办，一切调遣以朕面授为令，务必依照我朝律法行事，不容半点包庇！”

　“陈忠定不服陛下所托！”

　皇帝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朝臣面面相觑，都在权衡利弊。

　太后还是皇帝，这是决定他们性命的选择。

　除却姜予微和陈忠跪在大殿上，再无旁人表态，司榆景见状走上前几步，率先打破僵局：“陛下圣明！”

　接着才有断断续续的圣明声响起，进而才是整齐划一的声音。

　只是其中有多少人人真心臣服，又或者多少人心怀鬼胎，便不可得知。

　“姜予微，今日 你上告之事已经立案侦办，那朕便要依律罚你僭越之罪。”

　“臀杖八十，脊杖二十，查证后流放两千里，永不得回京，你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本就静谧的大殿上更是安静的诡异，单是臀杖八十，便少有身强力壮的男子能够承受的住，更何况还有那脊杖二十。

　脊柱最为靠近五脏六腑，稍有不慎就会殒命当场。

　“陛下当真是这般罚的？”

　端坐在慈宁宫里的太后大喜过望，听着太监的禀告，笑的快要合不拢嘴。

　“那姜氏若是撑不过这杖刑殒命，没了状告者，这案子就查不成。”

　“还是我的好皇儿，懂得心疼哀家，给哀家制造机会！”

　前半句明显是和着笑意说的，可越到后边，越能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寒。

　她的好皇儿，竟敢试图反抗她，反抗她这个母后，反抗这整个绥宁的太皇太后的旨意！

　太后捻了颗剥皮荔枝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其中甘甜，就着婢女的手吐出核来，才叫人吩咐：“东珠，你去传哀家的意思，将杖刑的人都换成自己人，哀家要那姜氏，当场殒命！”

　“奴婢省得。”

　东珠退出去安排，走时还不忘将慈宁宫门大开，方便下人随时给太后传递喜讯。

　大殿上，姜予微的声音不卑不亢，充斥着每个人的耳朵。

　“民女，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原本已经打算好，姜予微既然敢敲登闻鼓，那便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甚至已经吩咐好太监婆子按着姜予微行刑，可没想到姜予微竟会有这般胆量。

　“好！你倒是颇有骨气！”

　“来人！”

　皇帝一声令下，便有太监利落的摆好杖刑的刑具，姜予微趴在大殿外的长凳上，任由太监把自己捆的结结实实的。

　“嘭。”

　木板拍击肉身的声音，和女子的闷哼声同时响起，干净的衣物上很快沁出血痕来。

　入宫时姜予微趁着太监不注意，已经服用了最大剂量的止疼药，削弱了一部分疼痛，余下的部分，倒还尚可接受。

　姜予微强撑着让自己清醒，累加的疼痛已经侵袭她的头脑，一旦昏睡过去，就是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姜予微一板板数着，杖刑的数目越来越多，臀部也变得越来越血肉模糊，满朝文武都静静观看者这场惨绝人寰的刑罚，但无一人敢上前求情。

　司榆景安静的立在皇帝身边，心里也在默默数着杖刑的数目。

　臀杖看起来血腥至极，但司榆景还是一眼看出来，皇帝是提前吩咐过的，看似架势凶猛，实则力道缓和，并未伤及根骨，只是唬人的皮肉伤。

　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

　八十。

　“启禀陛下，臀杖八十已行刑完毕。”

　“姜予微，你可还撑得住？”

　“启禀陛下，民女撑得住！”

　姜予微垂在长凳边的脸色已经涨红，双手死死的捏住长凳的边缘，指尖已经鲜血淋漓。

　“换脊杖。”

　脊杖要比臀杖的器具窄上一半，司榆景的眼底浮上浓厚的担忧。

　脊杖的疼痛感，是臀杖的数十倍不止。

　“不必担心，朕以派人安排妥当，不会取她性命。”

　皇帝的声音在司榆景耳边响起，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心，在第一杖落下的时候猛地提起。

　“噗……”

　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模糊了姜予微的面容，染红了灰白的地面。

　脊杖铆足了劲打在姜予微的背上，霎时间，姜予微只觉得自己的脊柱被人生生敲碎，五脏六腑也被尖刀搅在一起，眼前的景象浮现出一阵一阵的黑。

　皇帝显然也惊诧了，现在大殿下面行刑的，不是他安排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的都紧紧的盯着姜予微，有希望她活下来的，也有希望她死掉的。

　司榆景冲出去阻止的脚已经迈了出去，又生生停下。

　他看见姜予微染血的面庞，猩红的眼，坚定的对他摇了摇头。

　两相对比，姜予微已经明白了方才皇帝的有意安排，现在的杖刑官受太后驱使，每一下都是冲着要姜予微的命去的。

　杖刑不能停下，停下就意味着她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太后会抓住这个机会，用尽一切手段要姜予微的命，司榆景也会被与太后的党羽抓住漏洞，将其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甚至会牵连萧妙颜。

　愉妃，司榆朗，还有尹宗。

　她当然可以用空间躲藏起来保住自己的命，不去管顾司榆景的死活，也不管萧妙颜和其他人的性命。

　可这样，镇国侯府就再也没有沉冤昭雪的机会。

　没有堂堂正正，洗净冤屈的机会。

　那些因为她而牵扯到其中的人，也会因为她付出他们难以承受的代价。

　所以她只有咬牙挺住，活下来。

　活下来，一切才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