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微的唇边不住的溢出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处凝滞又令人绝望的血潭。

 司榆景垂在两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不知怎么的,心口处像是被人揪住了的钝痛。

 大殿内外,再次陷入了已经不知多少次的静谧,风卷携着鸟叫的声音略过大殿上空,可除却杖刑的声音,听不见一声惨叫。

 “嘭!”

 二十脊杖很快行刑完毕,可在所有人的心里却是比二十天还要让人难熬。

 “启禀陛下,脊杖二十已经行刑完毕。”

 杖刑官的声音里是听得出的恐惧,人没死,死的就是他们了。

 皇帝阴沉着脸,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李全去料理行刑官,才道:“姜氏,朕已知晓你的诚心,定会还你,摄政王府一个公道!”

 “摄政王,朕命你将人带回带回王府好生照料,有需要便派人到太医院请葛院正。”

 “臣领旨。”

 司榆景快步走到姜予微身前,用指腹轻轻的抹去姜予微眼角的血迹,一如当年母妃在他面前走过三山五海,为他拭去泪痕的模样。

 “司榆景,我成功了。”

 “成功了,我带你回府。”

 钱一已经带着纤云弄巧侯在远处,得到准允也是跑着过来,全然望乎皇宫内禁止疾行的规矩。

 “王爷,奴婢来背姜姑娘。”

 钱一和纤云合力将姜予微扶到弄巧背上,四人朝着宫外走去,正巧碰见了迎面而来的太后主仆。

 “姜予微,你倒是命硬。”

 太后已经尽力维持自己的端庄形象,步摇在耳侧安静的垂着,可剧烈起伏的胸腔还是暴露了她的慌乱。

 “太后年老昏聩都不曾毙命,姜予微贱命一条,自然要好好活着。”

 姜予微说话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可说出的话仍旧有力,给太后一记狠厉的耳光。

 “和太后您,不死不休。”

 “斗到底!”

 太后的脸色已经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姜予微还会用语言攻击太后,司榆景则是连半句话,半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

 “弄巧。”

 弄巧瞬间意会,背着姜予微朝宫外走去,像是躲瘟神一样,绕出太后好远。

 司榆景一路跟在身后,看着姜予微血肉模糊的后身,脸色阴沉的吓人。

 摄政王府的马车已经算最是京师规格最大的车驾,可在受了伤的姜予微面前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用。

 司榆景先一步登上马车,而后撩开帘子,吩咐纤云弄巧:“扶上来。”

 许是有司榆景在身边,姜予微紧绷的神经得以纾解,在到达宫门的时候,姜予微已经趴在弄巧的背上陷入了深度昏迷,司榆景小心的在马车里接过姜予微,而后将人搂进怀里。

 一向铁血手段的摄政王殿下,此刻正仔细的扶着姜予微的脑袋,让人侧身躺在自己怀里,丝毫不在乎女子身上的血污,浸透了他用上好布料制成的衣衫。

 马车一路疾驰,也将司榆景脑海里的尘封的回忆一并拉出来。

 他只见过两个可称得上世间最为刚毅的女子。

 一个是母妃。

 另一个就是怀中的姜予微。

 司榆景很难说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如何的,钦佩,震撼,或是心疼。

 总之是说不清的。

 这样凝滞的气氛一路蔓延到摄政王府门前,司榆景把昏迷的姜予微背下马车,进府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萧妙颜。

 而后是坐在一边,晃着脚的司榆朗。

 司榆朗仍旧装成天真孩童的模样,看见血淋淋的姜予微,眼眶里立刻噙满了泪水:“仙女……仙女姐姐是死了吗?”

 “王爷。”

 “先让开。”

 萧妙颜的担心也在脸上彰显的淋漓尽致,司榆景此时并没有心情给两人解释事情的经过,长腿快步的朝着姜予微的房间走去,将人轻轻的趴放在床榻上。

 又吩咐人去请女大夫,看着姜予微的后身被雪白的药布覆盖,才带着萧妙颜去往书房。

 甚至忘了换下自己染血的衣袍。

 两人对坐半晌,相顾无言。

 “这是带给姜姑娘的金疮药,是军中最好的药方,止血生肉的效果很好。”

 “不劳……”

 长公主费心。

 后几个字被堵在喉咙里面,司榆景一时间找不到朝着萧妙颜生气的立场,只能生硬的应下:“本王替姜予微谢了。”

 “宫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告御状一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了。”

 萧妙颜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懊悔,她只想着借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去扳倒太后,或者给太后有力的一击,全然忘了万全的打算。

 “不怪你,姜予微是个成年人,能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相应的代价。”

 “何况,本王也没做好万全之策。”

 司榆景的眼底又浮现出姜予微被杖刑时的场景。

 明明她已经痛得提不起精神,明明已经一口接着一口的吐着血,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却还是分出神来,阻止他的冲动。

 “王爷。”

 “请您转告姜姑娘,萧妙颜有愧于她,无以为报,唯有尽力守护天楚,秉承侯爷遗愿,偿还恩情。”

 萧妙颜没给司榆景拒绝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去,径直回到自己的长公主府,向皇帝奏请,提前前往天楚迎战。

 当钱一把萧妙颜的动向禀告给司榆景的时候,司榆景正在姜予微的房里,换着冰凉的帕子为姜予微降温。

 司榆朗就安静其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守在姜予微脚边。

 “知道了,下去吧。”

 “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这天下的皇帝,你会支持我吗?”

 司榆景的声音要比水盆里面的冰水还要冷,司榆朗从臂弯里抬起惺忪的眼睛,小手一边把锦被上的褶皱理平,一边道:“你还记得母妃离世的那天吗?”

 “记得。”

 褶皱被抚平,司榆朗才从床榻上下来,趴在窗边去接窗外的雨:“那是咱们哥俩过得最冷的一个冬天。”

 绥宁一向奉行双生龙子是为不详,当年废后生下司榆朗时,很高兴自己生下了这绥宁江山的嫡系血脉,可还没高兴一会,稳婆就颤着双手,从身下取出了另一个皇子。

 整个宫殿顿时如坠冰窟,元气大伤的废后,不得不含泪做出决定。

 将先出生的司榆朗偷偷养在偏殿的库房里,又以生产元气大伤为由,接连三月不曾让先皇踏足寝宫,才算是偷偷的保住了司榆朗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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