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懿沉自登基以来,举办的宴会屈指可数,尤其这种略带荒唐的宫宴,更是一次都没有过。
公子们穿的一个比一个风流写意,像是花枝招展的孔雀,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得到皇上的青睐。
他们清楚旁边的人都是竞争对手,面色和善,言辞间都是刀光剑影。
岑曲又是大家针对的对象,他一脸麻木的坐在角落,强忍不耐应付各种试探。
白懿沉和萧颂臻相携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角落里怨念几乎凝成黑云的岑曲,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大家都看到她对着岑曲笑了,岑曲那个呆头鹅,竟然没发现,还在和自己的小厮说话。
顿时,众人看岑曲的眼神更敌视了。
白懿沉的目光从岑曲身上一扫而光,环视两仪殿,看到坐在前排的温永思。
他脸色苍白如纸,应该是下午被萧颂臻打的地方还没好。
萧颂臻见状,贴着她的耳朵说:“陛下心疼了?”
白懿沉乜他一眼,“只是可惜你怎么没把他打死呢!”
萧颂臻在宴会开始前进宫面圣,直言自己把温永思打了,白懿沉还挺震惊,震惊之后又可惜。
早知道萧颂臻办事这么粗暴,她就黄雀在后,趁机找人捅温永思两刀,让温逊和萧颂臻不共戴天了。
“那可不行。”萧颂臻笑吟吟说道:“臣辛苦一场,可不想看陛下坐山观虎斗。”
白懿沉敷衍的弯弯唇角,不再搭理他,径自走到龙椅上坐下来。
“陛下万福金安!”
众人起身,齐齐唱喏。
“朕安。”白懿沉示意众人免礼平身,端起桌上的酒杯,朗声道:“诸位爱卿都是大宁的肱股之臣,家中子侄也是人中龙凤。”
“今晚宴会,朕只为看一看诸位俊秀少年郎,看一看我大宁未来的栋梁!还望诸位勤勉读书,为大宁百姓谋福祉!”
场面话之后,温逊站起来,笑着说道:“陛下爱才惜才,是大宁之福,不若让这些公子一展才艺,也为宴会增添点雅趣。”
白懿沉露出感兴趣之色,点点头,“行啊,你们自己商量商量,谁先来。”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说:“岑大公子,你是陛下的伴读,应该给大家做个表率吧!”
岑曲早料到这些人会针对自己,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对白懿沉行礼道:“陛下,小生不通文墨,只剑术还能一看,求陛下赐剑。”
为了安全,参加宫宴,他们都要在宫门口解下身上的利器,再被内侍检查之后才能入宫。
白懿沉靠着椅背,抬抬下巴,“准了!”
“陛下,不可!”赵御史立刻站起来谏言,“万一他心怀鬼胎……”
白懿沉冰冷的眼风扫过,吓得赵御史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朕还不至于怕一柄剑。”她神色狂妄又自信,警告赵御史,“要么坐下,要么滚!”
赵御史打了个哆嗦,为了儿子的前程,到底没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坐下来。
两仪殿一时寂静无声,岑曲站在中央,很快就拿到了一柄神策军的制式长剑,他挽了个剑花,出剑如龙,当真舞起来了!
白懿沉看了两眼,露出赞赏之色。
她是马上皇帝,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留给白氏一族的武学典籍就不少,自然能看出来,岑曲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待岑曲舞剑结束,白懿沉第一个拍手叫好,称赞道:“果真是少年英才!朕记得你原来就喜欢习武,这么多年没荒废,不错!”
岑曲神色镇定,没有因为白懿沉的夸赞露出得意之色,只平静谢恩。
白懿沉却好像嫌夸奖不够,略思索了一下说:“如此好的武艺,不能浪费了,明天就去神策军报道!”
刚才还荣辱不惊的岑曲愣住了,下意识看了一眼萧颂臻。
萧颂臻掌控左右神策军,独领大将军一职,白懿沉此举,是往他身边安插人手啊!
不止岑曲这么想,殿内的朝臣几乎都这么想,他们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萧颂臻脸上,想看出点什么。
萧颂臻饮了一口酒,笑着对白懿沉道:“恭喜陛下喜得良才!”
白懿沉意有所指道:“岑曲还年轻,算朕走后门,萧爱卿多提拔提拔他。”
萧颂臻自然含笑应下。
事已至此,萧颂臻都没反对,岑曲只能再次谢恩,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诸位公子看不懂朝堂里的暗潮汹涌,只看到岑曲大出风头,得了上次,心思也活络起来。
他们争先恐后的为白懿沉表演才艺,却没人再得到岑曲那般的赏赐。
待到众家公子表演的差不多了,温永思才抱着早就准备好的古琴站出来。
“陛下,臣无甚才艺,唯在琴曲上还拿得出手,就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他身体还未好,声音很轻,配上略显憔悴的容貌,着实让人心疼,可惜白懿沉是个铁石心肠,权当看不见,只以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温永思收敛思绪,摆好古琴,双手落于琴弦上,一曲铿锵激昂的曲子倾泻而出。
曲子里仿佛有阵阵金戈铁马,大漠孤烟,听的人心情激荡。
白懿沉端着酒杯啜饮一口,眯了眯眼睛,看不出喜不喜欢。
曲终,温永思抬头,期盼的看着白懿沉,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白懿沉点点头,神色莫测,说:“不错,这是先祖皇帝写的曲子吧。”
“是!”温永思露出一抹笑。
白懿沉最向往开国女帝,她能登上皇位,也和她与女帝相似的长相有两分关系,她和温永思柔情蜜意的时候,提过不少次,只可惜自己不是女帝那样杀伐果断的人。
温永思想借着曲子,让白懿沉回忆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温永思稍稍松了口气,刚想再说两句软话,下一刻,喜悦的心情就被白懿沉打入谷底。
白懿沉摇晃着酒杯,慢条斯理的说:“你一直都是个实诚人,说弹得一般,还真不怎么样。”
“此曲名《枕戈》,乃先祖征战突厥时所作,当时大宁兵强马壮,一路驱逐突厥到骨利干以北,成就不世伟业。”
“她写下此曲,是为了纪念一统中原的喜悦,也是提醒自己,不可松懈,沉溺享乐。”
白懿沉娓娓道来,说:“此曲只需刀剑就可弹奏,尤其第二节第一段,需刀剑合奏,先祖不拘小节,没打算让此曲广为流传,懒得详细标注,只写了一个音。”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下巴搭在双手的手背上,轻声细语道:“你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