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宫殿里,瓷器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大门应声而开,岑曲带刀闯进来,看到白懿沉满身是血,愣了一下。

 白懿沉当机立断,指着白皎皎说:“拿下她!”

 岑曲的身体快过脑子,听从白懿沉的命令,兔起鹘落,两下就把白皎皎的手反剪在身后,压在地上。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事情好像很严重,抬头问白懿沉,“陛下?”

 白懿沉头晕目眩,暂时顾不上搭理岑曲。

 她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绞碎了,嘴里都是带着血腥味的碎肉,哪怕她知道,那只是她的错觉。

 白皎皎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怎么能和岑曲比力气,她做皇女时候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都是花架子,危急时刻根本用不上。

 她本以为大势已去,侧头看到白懿沉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甘露殿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有岑曲一个人进来护驾,可见她手下那几个神策军官兵,已经得手了,她正好把所有罪名推到岑曲头上。

 白懿沉饮下的是剧毒,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大宁不可一日无主,哪怕知道事有蹊跷,朝臣也会牺牲岑曲。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白懿沉毒发身亡。

 白皎皎一面挣扎,一面大声道,“岑曲,我阿姐待你不薄,你竟然妄图谋害她,给她下毒,其心可诛!”

 岑曲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碎碗,再看看面无人色的白懿沉,什么都明白了。

 他单手用力一压,白皎皎惨叫一声,被狼狈的压在地上。

 岑曲咬牙切齿道:“你谋害陛下,残害手足,禽兽不如!你简直枉为人!”

 白皎皎被识破也不害怕,她的脸贴在地上,猖狂笑道:“那有怎么样,谁能治我的罪!白懿沉马上要死了,我才是皇帝,你注定是我的替罪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尖锐又带着两分神经质的笑声响彻大殿,岑曲心里也像是缀了秤砣一样往下沉。

 白懿沉看起来情况不好,万一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杀了白皎皎也是死,不杀白皎皎,就得为她顶罪,每一条都是死路。

 他心中千思万绪,手依然稳稳的压着白皎皎。

 片刻之后,岑曲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空闲的那只手,缓缓的摸向腰间的匕首。

 他绝对不能让这等心思狠毒的人坐上皇位!

 然而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白懿沉稳重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如此自信,是仗着收买的仨瓜俩枣的神策军,还是仗着白家皇室正统,只剩下你我两个人?”

 岑曲诧异回头,见刚才还马上要撒手人寰的白懿沉,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

 “陛下,您没事吧!”岑曲看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了更加不好的猜测。

 白懿沉摆摆手,一眼就看破幼时的伴读在想什么,言简意赅道:“朕没事,毒药也是假装喝的,就是为了骗她。”

 “你说什么!”

 岑曲还没有反应,白皎皎又疯狂的挣扎起来,她不相信白懿沉说的每一个字。

 “我亲眼看着你喝下去的,那是前朝的剧毒,根本没有解药,哪怕一口,都能让你一命归西!白懿沉,你骗不了我!你死定了!”

 白懿沉纹丝不动的坐在龙椅上,以眼神示意岑曲提起白皎皎,让她面对自己。

 白皎皎钗环散乱,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开,狼狈的像个疯婆子,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白懿沉。

 等她看清楚白懿沉的模样,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事!你中毒已深,只要一点引子就能毒发身亡,怎么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她仿佛一个不肯承认自己失败的疯子,咬牙切齿的赌咒白懿沉活不久。

 白懿沉单手支在扶手上,撑着太阳穴,神色淡漠看着她发疯。

 等白皎皎没力气喊叫之后,才轻描淡写的说道:“当年父皇让你认真习武,你嫌苦,撒娇求着父皇免了你练武,你根本不知道,后来父皇找来武学大家,专门教过朕呼吸吐纳,内功心法,刚才朕吐的那口血,其实就是喝下去的毒药。”

 白皎皎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白懿沉却还嫌刺激的不够,又说道:“当时父皇和你说了,不学可以,你别后悔,你看着我寒暑不辍修习武艺,在我身边幸灾乐祸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吧!”

 “那又怎么样!”白皎皎梗着脖子道:“我的人已经掌控太极宫,你和岑曲两个人,插翅也难飞!最后赢的人,一定是我!”

 白懿沉嗤笑一声,抬手点了点大门外,说:“你听听,有喊杀声吗?”

 甘露殿大门洞开,阳光毫无遮掩的落下来,殿外一片岁月静好,除了虫鸣鸟叫,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可能——”白皎皎不相信自己会一败涂地,狡辩道:“你根本没有可用的人,萧颂臻恨你都来不及,你以为他会帮你吗?”

 白皎皎道:“萧颂臻早就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他没有半点犹豫就走了,你再巴结他又怎么样,他根本看不上你!”

 白懿沉眯了眯眼睛,哟,这还有隐情。

 她半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落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楚表情,盯着白皎皎说:“好啊,那咱们就赌一赌,先从这个大门进来的是谁!”

 她不耐烦听白皎皎吵闹,对岑曲抬抬下巴,“绑了,嘴堵上,烦!”

 岑曲干脆利落的把白皎皎五花大绑,扔在一边,手搭在剑柄上,警惕的看着大门口,下定决心,只要进来的不是自己人,他就动手。

 他紧张的手心冒汗,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白懿沉,发现白懿沉闭上眼睛,呼吸沉稳,已经睡着了!

 与甘露殿几乎岁月静好的模样相比,承天门前一派剑拔弩张。

 城墙上站满了神策军,每一个都拉弓挽箭,虎视眈眈盯着城墙下的人。

 城墙下是同样披甲执锐的神策军,神色肃冷,充满杀气的盯着昔日的同僚,最前方的一排举着重盾,牢牢守护着身后红衣白裘的摄政王。

 萧颂臻坐于马上,神色睥睨,懒洋洋的撩了一眼城墙上的人,说:“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本王饶你们不死!”

 和他的从容相比,城墙上的气氛紧张而焦虑,穿着将军铠甲的人一脸恐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出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老子怎么知道!”

 旁边的人和他职位相当,语气暴躁,见同僚生了怯战的心,上前一步,揪着他的衣服领子说:“箭在弦上,你现在投降也是死!杀了萧颂臻,把他打成乱臣贼子,咱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要是敢撤,老子现在就把你从城墙上扔下去!”

 “你疯了!那是萧颂臻,不败战神!你这是蚍蜉撼树!”

 “今天就是头象,老子也要咬死他!”他扯着脖子大声吼道:“萧颂臻意图谋反逼宫,保护陛下,放箭,不要让他进来!”

 漫天箭矢应声落下,萧颂臻轻蔑一笑,“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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