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最想听到的,可真正听到的时候,心底却莫名的腾升出一股憋屈的烦闷。
纪攸俯就望着她,眸光寒沉,冷声嗤讽,“就因为那个男人?”
心底无端起了一阵狂风暴雨,席卷着怒火熊熊而来,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纪攸捏紧她的下颌,一字一句近乎残忍的说道:“姜离,你做梦。”
她下颌被捏的生疼,眼里生出了一层浓重的雾霭,仰头望着他。
明明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怎么如今会这么陌生了呢,果然几年的时间能彻底的消磨一切。
那股疼痛像是钻心钻肺的,直戳的心窝子都疼。
眼泪啪嗒毫无征兆的滚下,滚到手背上的时候像是被灼出了大口子,纪攸猛然顿住望着她。
哪怕是哭,她都从来是隐忍不发的,就像是现在。
她的嘴唇被咬的泛白,脊骨却依旧绷直,固执的不肯低头,那孤傲脊梁让人心脏莫名的一疼。
“姜离。”他喉咙莫名有些发哑,皱了皱眉,有些败了阵的烦躁,还是压着情绪淡漠的开口,“你先安心养病,离婚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完,转身离开。
在出门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喃喃自语,“那如果我现在净身出户的话,我爸爸那边,你是不是就可以高抬贵手了?”
姜氏是她爸爸毕生的心血,如同一手养大的亲生孩子,她怎么忍心看着就这么垮台。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的收紧了。
可站在门口的人却没回头,冷漠的撕破了她最后的希望,“姜离,那是两码事,这是你们姜家罪有应得的。”
门哐当关上,与之同来的,是一盆冷水灌了她个透心凉。
她怔怔的看向门口,眸子茫茫像是失去了神采,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她早该猜到的,可偏偏非要听到才会死心。
从什么时候她发现纪攸不喜欢她的呢?
大概是她年少无畏的时候,拦住纪攸,把攒钱买来的戒指塞到他手里,骄傲又臭屁的说:“纪攸,我允许你追我。”
那时候她小鹿乱撞,扑通扑通的根本就没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眉心生出了点厌恶,转身就面无表情的丢进了垃圾桶。
又或者是,她如愿以偿拿到纪攸送给她的戒指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弯腰擦拭乔晓晓的眼泪,温柔的给她套上戒指,自己手上的那枚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原本泛酸的鼻子开始发疼,那不想回忆的事情偏偏都涌进来,冲撞的心底更加酸涩难忍,她伸手捂住脸,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啪嗒掉下来。
太疼了,疼的心脏都绞的窒息难受,那种疼像是深植蔓延到骨头缝里,远比胃痉挛疼的厉害。
她强忍着疼痛弯腰去翻药,药瓶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门恰好咯吱推开。
白殷大步进来,攥住她的手腕,看清楚她手里捏紧的药瓶,那是镇痛片。
“杳杳,这药对孩子不好。”白殷皱了皱眉。
“我知道。”姜离攥了攥药瓶,苍白的唇勉强的下弯,低声道:“我只是攥一攥,我不吃。”
大概是太疼了,她脸颊瘦的只有巴掌那么大,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两侧,那双漂亮又大的眸眼却弯曲的看着他。
白殷心脏被狠狠地扎疼了一下。
他比谁都清楚,姜离向来被宠溺的娇气,只吃甜不吃苦,可如今却……
“杳杳,你这样做值得吗?以后癌细胞扩散,这种疼只会加剧。”白殷咬牙,低声质问,“为了这样的男人值得吗?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孩子。”
压抑的声音都带着恼怒的气息。
白殷不懂她的执念,可她却记得清楚,有一次大雨滂沱,纪攸浑身湿透了从外边回来,罕见的从背后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沙哑的说。
“杳杳,帮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那倦怠的声音像是不停歇的旅人忽然想要驻足了,她心尖尖跟着一颤。
一直到脖颈上有滚烫的湿润,她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
只可惜物是人非,只怕这些事情,当事人都不会记得了。
姜离眼角有些潮湿,手轻轻搭在腹部,弯唇故作轻松道:“本来我也活不久了,留下个孩子不好吗。”
她再抬头,轻声道:“白殷,我能求你一件事吗,能帮我买我和我爸爸的机票吗,去哪里都行,只要他不知道的地方。”
后边的声音像是轻喃,她苍白干裂的嘴唇弯下的笑容却刺的人眼睛发疼。
白殷偏了偏头,轻轻叹了口气。
“杳杳,你应该知道,我很乐意帮你的,你跟我之间不该那么疏离客气。”
“这些事情我会安排的。”
……
外边狂风阵阵,快要下雨了。
纪攸站在栏杆处,咬着一根烟,白烟徐徐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恍惚的想起刚才姜离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病号服在她身上都松松垮垮的,似乎伸手用力一掐就能把她掐断了。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这是她另一种欲擒故纵的话,那可真是高明了不少。
“阿攸。”一阵低声柔缓的声音响起,乔晓晓拿着外套半抱怨的说道:“外边风这么大,你这么站着吹感冒了可怎么办。”
而后试探性的说道:“我听说姜姐姐也住院了,其实你也不用怪她,只是一点误会……”
可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纪攸弯腰望着她,眸子深不见底,弯唇淡声应和,“真的吗?”
这一问,问的她心底慌乱不安,她根本不清楚刚才姜离是不是对着纪攸说了什么,只能强迫自己仰头笑道,故意装傻避重就轻。
“对啊,并且好在只是小伤,不会留下伤疤,不然上镜可就难看了。”
乔晓晓微微仰头,配合的露出裹着纱布的脖颈,心底像是打鼓一样不得消停。
他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可他却什么都没说,长睫垂下的阴影落在眼睑,一贯温柔耐心的语调,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就好,晓晓,你当初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不会亏待你。”
这像是定心丸一样的话,却在乔晓晓心底掀起了腥风暴雨,提及起当年的事情,她心底就一阵心虚,像是偷来的东西忽然被发现。
乔晓晓的脸色愈加苍白,可还是仰头乖巧的笑了笑,说:“好。”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手心。
她要的可不是恩情,她一直想要的只是纪太太这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既然他还没下定决心离婚的话,那她不介意再推波助澜一把!
乔晓晓出去,攥紧手机,许久才拨通了个号码,眸色陡然暗沉。“滕叔,我是晓晓,帮我个忙。”
她要的不光是姜离彻底消失,更是要她肚子里的野种死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