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攸的确信守承诺,到第五天的时候,带她出门去监狱看望她爸爸。
才短短几日没见,却像是隔了数十载。
她爸爸看着更加清瘦,鬓角也多了许多白发,哪怕有意挺直脊梁,可依旧有些佝偻,像是老了十几岁。
“爸。”姜离鼻尖一酸,眼泪差点就顺着这个字落下来,喉咙像是梗着东西,难受的要命。
“不用担心,我在里面好着呢,过段时间查清楚了就出来了。”姜意庆一如既往的温缓,轻声说道。
“倒是你,怎么又瘦了那么多?”他眉头皱着,许久才迟疑的问:“纪攸他……对你好吗?”
鼻尖那股酸涩似乎要涌上眼睛,姜离微微仰头,弯唇嗔道:“很好啊,他说快查清楚了,过几天就接你回家呢。”
她眨巴眨巴眼睛,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眼前的事物都看的模糊。
姜意庆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喃喃道:“好好的就行。”
探视时间到。
在姜离离开的时候,原本挺直坐在的老人,忽然弯腰剧烈的咳嗽,手指之间全都是咳出来的血沫子。
他眼角满是皱纹,一闭眼的时候,老泪纵横,只有佝偻的背部在颤抖,喉间是压抑的叹息,他的小杳杳啊。
外边,车停在那边。
烈日灼灼,纪攸靠着车站在那边,他的眉峰微微拢起,嘴里咬着一根烟,烟雾把他隽秀的五官缭绕的有些模糊。
“上车。”纪攸看她过来,掐灭烟,嗓音沙哑。
姜离一声不吭,上车安静的坐在那边,唯独半垂的长睫有些湿润,才让她看起来多了点生机。
看着她的样子,那股烦躁从心底涌起,分明是按照自己的意思那么乖顺听话,可他的郁躁只增无减。
他要的只是她听话,而不是一个毫无生机的空壳子。
“你爸爸后天就会出狱。”
车子快开回去的时候,纪攸忽然开口。
刚才还麻木的人,蜷着的手指微颤,沉默良久,忽然轻声问:“那白家呢?”
一句‘白家’,让纪攸的眸底更为阴沉浓浓,他的舌尖抵了抵上颚,冷笑了一声,锢住她的下巴拧向自己。
“姜离,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如果我说直接让白家消失在这边,你说好不好?”
他分明是噙着笑的,可幽沉的眸底却带着满满的凌厉,冰冷的手指也毫不客气的锢住她的下巴,像是警告。
“齐妈说你最近身体不好,食欲不佳。”纪攸松开她,皱眉敛目望着她,冷嗤,“就希望别再是癌症这种烂大街的招数。”
她接连几天都是攥着药瓶睡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短暂的宽抚,可落在他眼里,却是演技超群。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戳了一下,酸胀疼痛。
“不如换个别的有新意的招数,说不定我会心软不追究你爸爸了。”纪攸似乎失了耐心。
姜离的手无意识的掐紧,仰头看着他,“那如果我说是怀孕呢,你会高兴点吗?”
‘怀孕’两个字重重落下,声声震耳,不等纪攸消化,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那边是乔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纪攸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甚至都没听清楚姜离后边的话,开车扬尘而去。
她那股恶向胆边生想要坦白的冲动,也在一瞬,被泼了一盆冷水。
姜离自嘲的弯了弯唇,指甲掐的手心生疼,手轻轻地搭在腹部,那股酸涩翻天覆地的湮没而来。
……
到了约定的出狱日子,姜离特地穿了鲜亮点的衣服,可心里总是有些惶惶的不安。
没等到纪攸,先来的反倒是乔晓晓。
乔晓晓盯着她的衣服,讥讽道:“打扮这么漂亮,是去接你的死鬼爸爸?”
“什么意思?”姜离皱眉厉声道,可眼皮却跳的依旧止不住。
乔晓晓却不肯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攥住她的手腕逼问道:“十年前你是不是被绑架过?都有谁?”
手腕被攥的生疼,乔晓晓的那股力气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你在这边发什么疯,放开!”姜离甩开她的手腕,锐声怒喝。
可谁知道乔晓晓的表情却带着诡异的笑容。
果然不记得。
她让滕叔调查的时候,意外调查出来,姜意庆曾经跟人说过姜离小时候因为被绑架得了应激创伤,潜意识忘记曾经的事情。
果然,她不记得。
可不管是与不是,他姜意庆都必须死!
“当初如果你乖乖听话,打掉孩子离婚的话,哪有那么多事情。”乔晓晓眼里的戾气加重,拉住她的手腕,跟她一起撞向桌子。
噼里啪啦,桌子上的东西碎了一地。
背部重重撞上,疼的彻骨,姜离隐忍着疼,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门恰好打开,纪攸厉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在松开的时候,乔晓晓凑在她耳边,恶意说道:“他来是送你一份意外的惊喜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
而后,乔晓晓迅速的后退几步,垂眸眼角就落了泪,咬牙一声不吭,只故意露出自己被划伤的手腕。
可谁知道这次纪攸的脸色却沉沉,攥住她的手腕,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压抑的不虞,“晓晓,适可而止。”
“不管是这次,还是上次。”
他面色沉凉,每个字都沙哑的像是警告,咻然让乔晓晓脸色煞白,果然,上次的事情他知道。
后槽牙咬紧了,乔晓晓咬紧牙关,在出门之前,回头对姜离露出满含恶意的笑容。
姜离心口某处的不安成倍增长,甚至脊骨的疼痛都赶不上那股惶惶,她背部绷紧轻颤,仰头望着眼前的人。
“不是说带我去接我爸爸吗,现在走吧。”
可眼前的人却没动。
纪攸眉间像是拢着一层的阴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嗓音沙哑,“对不起。”
对不起?
脑子轰轰像是被碾压过,姜离眼眶酸疼的厉害,抿唇笑道:“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走吧。”
“杳杳。”纪攸隐忍着攥着手,到最后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沉重和哀痛。
“你爸爸他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