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脑子嗡的变得空白一片,她那双又大又圆的眼里满是泪水,她一把攥住纪攸的手,手冰凉的不像话,喃喃道。
“怎么会呢,你明明说过会撤诉的,他怎么会死了呢。”
“你看,十点了,他说让我去接他呢,他那么爱命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浑身都止不住的颤,发疯的攥着纪攸的衣服,哭的像是泪人。
“不可能,肯定是你骗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过我爸爸好不好,我都不要了!”
纪攸锢住她的肩膀,她瘦的似乎只剩下这骨架,咯人咯的生疼,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的难受,沙哑的说。
“杳杳,去看看他吧。”
一句‘去看看他吧’,抹平了数十年的感情。
尸体被盖在白布下边,姜离站在那边浑身发冷,胸腔里全是快涌胀出来的情绪,可偏偏眼里干干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木然的站在那边,许久才手指弯曲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边的人脸色灰白,五官像是凹陷进去的惨淡,安详的闭着眼睛,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杳杳。”
纪攸心口忽然像是针扎一样的难受,她太安静了,安静的像是随时会离开一样,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恐慌和烦躁。
他声音沙哑,伸手想要揽住她,却被她抬手甩开。
“别碰我!”
姜离像是受惊的兔子,演技女通红带着压抑的痛楚怒嚎,眼泪像是决了堤,她爸爸啊,前几天还笑着承诺跟她出国散心的爸爸啊。
眼泪啪嗒无声的落下,她单薄的脊骨在颤,痛楚几乎把她压垮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才短短的几天就阴阳相隔了呢。
“推走。”纪攸扣住她的手臂,把她锢住在怀里,才强制性的阻拦了她的自残,狠狠心对着旁边的人说道。
怀里的人不停地挣扎,撕咬拉扯,那声音像是绝望的哀嚎,“纪攸,我求求你,我错了,我离婚我什么都不要好不好,把我爸爸还给我。”
她的手被锢住,眼睛被一只手遮住,耳边是沙哑的沉痛的声音,“杳杳,对不起。”
滚下的眼泪灼烫着他的手心,他不敢抽离开手,只怕看到手掌下她带着恨意的眼睛。
他以为的酣畅淋漓的复仇,可如今却也像是刀尖向内,贯穿了他的心口。
他后悔了。
……
一直到葬礼结束,姜离都保持安静的坐在那边,手环着膝盖,安静的不像话。
就像是忽然被剪断线的木偶,只是麻木的听从安排。
纪攸蹲在那边,手攥紧了汤勺,可她却依旧不肯张嘴。
“姜离,你不吃饭不肯活他就能回来了!”纪攸咬牙道,可她却像是把意识隔离,下巴安静的搁置在膝盖,紧咬牙关。
纪攸的手攥的青筋暴起,捏起她的下巴,强制性的灌进去一口汤。
可她抬眼看向他的时候,那双曾经明亮笑意的眼睛,现在木然沉沉,带着不加遮掩的恨意和厌恶,扭头把那口汤干呕出来。
汤勺被扔到地上,纪攸怒火中烧的起身,门哐当关上。
姜离小心翼翼的环住自己,喉咙里是压抑的痛楚的声音,太疼了,疼痛入骨髓的蔓延,疼的她视线涣散,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手颤抖着拿出药瓶,直接塞进一把干嚼下去,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淌。
她原以为自己肯退步就行了,却没想到后边是万丈深渊。
手机嗡嗡的想起来,她麻木的接通,那边乔晓晓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畅快和狠毒。
“姜离,你想不想见你爸爸最后一眼,他的骨灰在我手里,今晚如果不来的话,我就彻底的让他挫骨扬灰好了,并且……”
“你就不想知道你爸爸怎么死的吗,你真觉得是自杀?”
电话挂断。
姜离的手猛然僵住,陡然的寒意窜上脊骨,他爸爸死因……难道不是自杀?
门吱悠了一声,却没推开。
门外的纪攸靠着墙壁,有些心烦意乱的咬着根烟,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手机却响了,他眸眼霎时变得冷厉阴戾。
公司竟然出事了。
原本想要进去的脚步顿住,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右眼皮忽然止不住的跳。
可顿了顿还是离开。
……
乔晓晓果然等在了约定地点,那是一栋荒废的楼,她手里抱着一罐骨灰盒,讥嘲的望着她。
“姜离,你当初如果离婚乖乖的滚的话,哪里还有后续那么多事,还有你肚子里的孽种,真是命大,那样都没死成。”
乔晓晓阴狠怨毒的盯着她的肚子,又嘲讽大笑,“不过今天就都结束了。”
“我爸爸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姜离逼近几步,咬牙厉声问,身体虚弱却盖不住那凌厉的锋锐。
乔晓晓眸光闪了闪,在一股浓烟焦油味道蔓延开来的时候,才把骨灰盒往旁边一扔,“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是纪攸让人做的。”
“他恨你家,早就想杀了你们,你爸爸根本不是自杀,你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他是活生生让人打死的,是纪攸吩咐的。”
轰然,姜离的脚步停住,她爸爸是纪攸让人杀的?!
“不可能!”她锐声道,踉跄的去捡起骨灰盒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席卷。
乔晓晓居高临下的站在她旁边,嘲讽道:“那你就看清楚了,纪攸会不会救你,你不肯离婚,那他就只能解决你,就像是解决你爸爸一样。”
火舌席卷而来。
整个屋子都斥满了浓烟。
烟雾燎烧,姜离死死地护住怀里的骨灰盒,胸腔都咳的难受,孩子!她还有孩子,不能出事!
哐当!横梁砸下来,间隔在她跟乔晓晓中间。
下边似乎有焦急的喊声,乔晓晓嘴角闪过恶毒,趴在窗户大喊救命。
烟雾进肺,姜离呼吸都有些微窒,她死死地攥着窗沿,恍惚中看到一个身影焦急的跑来,那是纪攸!
张口想要喊的话却卡住,只见纪攸径直抱起那边的乔晓晓,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任凭大火席卷。
心脏忽然骤歇,撕心裂肺的疼痛卷来,原来是这样啊。
乔晓晓刚才说:“纪攸知道你跟我在里面,不信你看,他会很快的赶过来,并且只会救我。”
你看……
陷入黑暗中,姜离在想,你看,当年的她有多蠢。
火势控制不住的燃烧,整栋楼都被吞噬。
纪攸眼皮跳的更快,跑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窗边似乎隐约站着一个人,心脏像是被抽离了什么。
忽然旁边尖叫起来,“里面还有一个人!”
“救人啊!”
里面怎么还会有人?!
白殷冲上来,眼睛赤红,狠狠地一拳砸到他的脸上,“杳杳呢?”
“杳杳呢!”
纪攸硬生生抗住,脑子还有些后知后觉的麻木,杳杳呢?他分明吩咐人照顾好她的,她怎么会在这里。
又是狠狠一拳,白殷声音都嘶哑,“你救那个女人!她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你想杀了她!”
“不可能,杳杳在家,不可能在这里!”
纪攸摇头,发了疯的想要冲进火海,却被几个人死死地锢住,他浑身颤抖冰冷,怎么会?他的杳杳就亲眼看到自己从她身边离开。
他怎么会没看到呢!
“松开我!”纪攸眼睛通红,怒声道,“松开,你们想死吗!”
他的杳杳还在里面等着他!
他们怎么可以拦着他呢!
可哐当!几声,燃烧的危楼塌下,大火吞噬了整栋楼,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