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克城靠近老妇人的房间时,声音又消失了。

随后,老妇人左手拿着盆,右手拉开房门,见蒋克城站在门口并没有太惊讶。

蒋克城见状尴尬地说道:“老妈妈,不好意思。我刚才听到从您房间传出一些怪声。”边说边往房间里看,只见里面一切如常。

老妇人从盆里拿出一双鞋子,说道,“我刚才在修我的鞋子。”

“看来是我多虑了。不打扰老妈妈休息啦!”蒋克城回房,但一直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次日聂骄阳和沈霖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起来后他们二人在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见老妇人和蒋克城。

聂骄阳却无意中在屋子后面的空地上发现长出了一大片串子草。

串子草性寒,风味独特,当地人偶尔会当成调味料来使用。聂骄阳从没见过,野生的串子草能长出这样一大片。这家老夫人种植那么多串子草有何用?

聂骄阳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她回到里屋,见正好起床的沈霖聊起来,才知道蒋克城一早就不见踪影了。

“蒋克城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走了吧!”聂骄阳担忧地问沈霖。

“当然不会,他要是能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来辽阳县完成任务,开始就不会带上我们了。”沈霖没多想,边吃着桌面上的包子和小米粥边说道,“你看,都准备早点给我们了。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听了沈霖的话,聂骄阳也没那么焦虑。两人吃过早点还是准备一起出去找找蒋克城。正当他们准备出门,蒋克城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只刚打来的野兔。

沈霖见状没好气地说,“原来你一大早出去打猎了,害我们还担心你呢。”

蒋克城顺手把两只野兔递给他,说道:“我一早出去打听情况的,野兔是顺道带回来的。”

此时,老妇人也从后山扛着干柴回来,见到他们三人都站在门口。老妇人放下柴走过来,与蒋克城的眼神一碰触就下意识地躲开。

蒋克城依旧客气地说道:“老妈妈,我们晌午就离开。谢谢您的款待。”

听到他们要离开,老妇人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很快表情又恢复如常,但这些变化被全部收入蒋克城眼中。

“哦,好的,我给你们准备中饭,吃过饭再走吧!”老妇人低眉顺目,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不用了,老妈妈。我打了两只野兔,还带了些烧饼回来。我们中午吃这个就可以,我们自己来吧!”蒋克城回绝了她。

聂骄阳接过话,“对啊,别麻烦你了。我和沈霖刚吃过早点,也不太饿。”

老妇人也没有再说什么,扛着柴就往屋里走。

蒋克城准备好食物之后让沈霖叫上骄阳和老妇人过来,四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炉子边上。

骄阳热情地为老妇人弄兔肉,给她倒茶水,边弄边说:“老妈妈,这么大的房子就你自己住吗?怎么没见你的家人?”

老妇人仿佛被聂骄阳这个问题刺激到,猛地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我全家都死了,被那些可恶的军阀杀死了。”老妇人说这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余光瞟了一眼蒋克城。

聂骄阳被老妇人强烈的反应吓到,安慰道:“对不起,老妈妈。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不开心的回忆的。”

老妇人声音沙哑地说,“烽烟乱世,众生如蝼蚁般匍匐求生,谁又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沧海桑田,人生如梦,她的一席话,让在座的人都无比揪心。

这顿中饭大家都食而不知其味,草草地了结后,蒋克城他们就向老妇人道别。

临行前,老妇人问他们,“你们是要进县城吗?我建议你们走西岭那边。”

“西岭口?那里离幽灵沼泽很近,如果误闯进去,我们就死定了。”蒋克城皱眉说道。

“因为前几天下大雨,出现山体滑坡,大路被落石封住了。如果要进县城只有这条路可以走”老妇人看了一眼他们,又说道,“如果沿着崖边走,就可以绕过幽灵沼泽了。”

告别了老妇人,蒋克城坚持要走大路,快到景山口时,确实看到不少巨石堵在路上。蒋克城下马,走过去查看一下落石的情况。

蒋克城出发前就打听过景山口 确实下过一场大雨,但这三天都没下雨,现在一看,石头上的泥巴早该干了,而现在还是湿漉漉的。况且这里是去辽阳县的主道口,这么多天都没让人清理落石也是不寻常。

沈霖似乎也意识到他的疑虑,靠近对他说道,“这会不会又是你大哥的阴谋?”

蒋克城不置可否,但以他对宁唯仁的了解,他不会和蒋钰城合作的。但如果他大哥的爪牙真地伸向辽阳县,那确实是细思极恐。蒋克城心里更蒙上了更深一层疑虑和担忧。

如果现在改道,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但不改道,很难如期到达辽阳县。

此时,骄阳说道:“你为什么不相信那位老妈妈呢?现在又得绕回西岭,浪费时间了。”

蒋克城无奈地看着她,“走西岭确实很危险,一边是九死一生的幽灵沼泽,另一边是让人粉身碎骨的悬崖。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能没有的。”

“昨晚老妈妈无意中提到,最近县政府在西岭那边开了条新路,只要一直沿着悬崖边的新路走的话,是不会误闯幽灵沼泽的。”骄阳争辩道。

蒋克城一听,心里更是了然,这是要把他们引去西岭的阴谋。蒋克城也没再与骄阳争辩,直接弃了马,攀过落石往前走。

“你要用走的?那天亮我们都到不了辽阳县。”骄阳惊讶地说。虽然不愿意,在这荒郊野岭,骄阳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他们了。

攀过重重落石,他们并没有看到县道,而是到达了一片密林。

此时不过申时,天色已灰蒙蒙的,密林里树奇形怪状。有的树高入云霄,有的树粗壮而矮小,有的则造型怪异。密林里没有一丝声音,而且每隔几米就能看到动物的骸骨半截埋在泥土里,半截露出来。

三人越往里走,越觉得脚下的泥土非常松软,甚至有种一不小心就陷进去的感觉。

聂骄阳见这状况,有些胆怯地拉了拉蒋克城的衣角说道:“这个地方有点恐怖哦!还要往里面走吗?”

蒋克城却没有回头,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们应该已经闯进了幽灵沼泽。”

“不是吧!这么倒霉。”聂骄阳对幽灵沼泽已早有耳闻,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神秘地带。

此时,她已瑟瑟发抖,声音抖地埋怨道,“都怪你,专断独行。如果听了老妈妈的话,现在已经平安到达辽阳县了。”

沈霖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对蒋克城说,“既入穷巷,我们就回头吧!你看,幸好一路过来都留有脚印的。我们按照脚印原路返回就行了。”

蒋克城闻言停下了脚步,骄阳马上附和道,“对、对、对……现在回头,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还在考虑时候否走回头路时,聂骄阳见到,有一只半人高的白鹭飞了过来,离他们不足十步的距离。白鹭停在泥土上,从土里啄着虫子吃,不一会儿,白鹭的细长的脚已经陷入泥里。当它意识到危险时,想扑腾着翅膀飞走,却越挣扎,陷得越深,直到大半个身子没入泥里。它还是不放弃,拼命挣扎,但显然已经体力不支。

聂骄阳三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白鹭最后彻底地被脚下的松土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聂骄阳一看,吓坏了,双腿颤抖着往后退,焦急地拉着沈霖就想往回跑。沈霖猛地被她一拽,重心不稳,身体一歪,他和聂骄阳两人便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当他们二人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脚下的泥土仿佛流沙一般往下陷。聂骄阳大惊失色,大叫起来,蒋克城扭头见状,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聂骄阳,可手还没伸出去,自己的脚下也开始往下陷。

蒋克城马上收回手,轻轻地平躺在泥地里,果然身体不再下陷了。他对着沈霖和聂骄阳喊道,“你们也平躺在泥土里,放松身体。”

他们二人按照蒋克城的方法果然不再下沉了,但一直躺着也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蒋克城已经陷入泥里的左腿用力地蹬着,大概蹬了十几下,他的脚和身体已经完全摆脱了沼泽中泥土的束缚。

他从包袱里掏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一头抛向旁边歪脖子树的枝丫上,垂下来的一端让聂骄阳捆在自己的腰上,蒋克城抓稳绳子的另一头,不一会儿,聂骄阳就完全把陷进去的身体拔了出来。

事不宜迟,蒋克城接着就要把沈霖也救出来。聂骄阳把腰上的绳子解开,抛给他,可惜没抛到他能接住的位置。沈霖一心急,直起腰来要拣绳子。

“沈霖,不要动。”蒋克城话音刚落,沈霖的身体就急速下陷,越陷越深,也没法再躺下来。

不一会儿,沈霖整个人被沼泽地吞没。活生生的人瞬间在她面前消失,把她吓得大叫起来。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蒋克城马上跳入刚才把沈霖埋了的那个泥坑里试图要救他。可蒋克城被淹没的速度更快,刹那间,聂骄阳的两个旅伴都消失不见了。

骄阳大喊道,“蒋克城、沈霖……”下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恐惧、惊慌、无助、挣扎在啃噬着她脆弱的内心。孤身一人,谁都知道,四处依旧是无数的泥漩涡等着她,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肯可能的。

聂骄阳此刻只感觉自己的大脑无法正常运转。她只有一条路,就是追随着蒋克城和沈霖。她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让身体埋入沼泽的泥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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